江小川盯着地上那摊卤大肠油渍，圆不圆，方不方，像谁随手画了个没闭合的太极。他手里的刷子还滴着油，王婆刚才那一脚——脚尖内扣，落地无声，分明是“白鹤亮翅”起势前的标准步法。
他脑子里刚冒出这念头，耳边“叮”的一声。
【检测到高阶武者残留气机波动，建议查阅本店二十年前水电费欠缴记录。】
“哈？”江小川差点把刷子扔了，“你让我查电费单？我还以为你要我跳《最炫小苹果》呢。”
他一边嘀咕，一边把刷子往水桶里一甩，直奔便利店后屋。档案柜在角落，积了层灰，拉开时发出“吱呀”一声，像极了王婆说话前清嗓子的声音。
翻到标着“2003年”的文件夹，里面除了几张泛黄的缴费通知，还夹着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群穿练功服的人站在一座铁门前合影，背景写着“北境武斗场·季度擂主留念”。人群中央，一个戴铁扇面具的男人单手叉腰，另一只手举着把乌黑折扇，扇骨在阳光下闪出冷光。
江小川眯眼一看，那人的右脚，脚尖微微内扣。
和王婆刚才一模一样。
“这老太太……真是个狠人？”他喃喃道，“女扮男装混进武斗场，还拿了个季度擂主？”
正想着，脑中又“叮”了一声。
【检测到身份认知偏差，建议核对照片背面手写备注。】
“你还挺会引导。”他翻过照片，背面用蓝墨水写着一行小字：
“铁扇仙·王玉兰，胜‘断刀客’于第三回合，奖金三千，捐儿童福利院。”
江小川心头一震。铁扇仙，二十年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奇门高手，专以扇为兵，打遍南七省无败绩。后来突然销声匿迹，传言说她死于一场私斗。
结果人家现在天天来他店里领免费豆浆，还跟广场舞大妈抢c位。
他赶紧掏出手机，想给王婆发条消息问问，手指刚碰到屏幕，系统又响了。
【警告：您正在尝试联系一位已注销手机号码的退休武者，建议改用摩斯密码敲击地面进行通讯。】
“你是不是闲出毛病了？”江小川翻白眼，“我要是真敲地，物业非以为我闹鬼不可。”
话音未落，门口传来“哒、哒、哒哒哒”的轻响。
他猛地抬头。
门外没人，但收银台下的水泥地，正被什么东西有节奏地敲击着。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江小川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摩斯密码。
他蹲下身，耳朵贴地，仔细分辨。
“S……o……S……王……江……扇……密……”
他心跳加快，立刻回敲：“江收到，请说明情况。”
对面停顿几秒，接着传来更清晰的节奏：
“扇中藏图，防夜枭夺。勿拆，勿晒，勿泡茶。”
江小川皱眉：“藏图？什么图？”
对方没再回应，敲击声戛然而止。
他冲到门口拉开门，巷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垃圾桶边一只流浪猫被惊得跳上墙头。
回到店里，他立刻翻出王婆那把扇子——就放在柜台角落，刚才她走得太急，忘了拿。
扇面是普通红绸，绣着“夕阳红艺术团”几个大字。他轻轻打开，扇骨共十三根，乌黑发亮，摸上去冰凉却不滑手。
他一根根检查，在第七根扇骨末端，发现一丝极细的接缝。
指甲抠了几下，轻轻一拧。
“咔。”
扇骨顶端弹开一个小暗格，里面卷着一张薄如蝉翼的纸片。
他小心翼翼抽出，展开一看，是一幅手绘地图，线条精细，标注着“旧城区b7”“地下水道三层”“铁门刻龙纹”等字样。地图右下角，印着一枚小小的徽记——半只铁拳，握着一把折扇。
江小川瞳孔一缩。
这是北境武斗场的内部通行图，只有核心教官才有资格持有。
“王婆到底是什么人？”他低声自语，“不止是铁扇仙……她跟武斗场的关系，恐怕比我想的深得多。”
正想着，系统又响了。
【检测到高密度加密信息暴露，建议立即用豆浆浸泡并晾干三小时。】
“你认真的？”江小川瞪眼，“这可是古董级情报，你让我拿豆浆泡？”
【温馨提示：大豆蛋白可稳定纸质纤维结构，同时掩盖热成像扫描痕迹。】
“……你该不会是豆制品协会派来的卧底吧？”
他犹豫片刻，还是转身进了操作间，从保温桶里舀了碗热豆浆，把地图放进去泡了。
刚放下碗，手机震动了一下。
不是微信，也不是短信，而是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彩信。
图片模糊，像是用手机偷拍的，画面里是王婆家的阳台，她正背对着镜头，手里拿着一把和他手中一模一样的折扇，缓缓展开。
下一秒，扇面翻转，露出背面——上面用金线绣着一行小字：
“传令者，守密人，扇不开，门不启。”
江小川盯着那行字，忽然觉得后颈一凉。
王婆今晚根本没回家。
那这照片是谁拍的？
他猛地看向窗外，巷口路灯下，一道影子一闪而过，速度快得不像常人。
“有人在监视她。”他攥紧扇子，指节微响。
就在这时，系统第三次响起。
【检测到远程光学设备锁定，建议立即播放《最炫小苹果》并开启冷气至最低档。】
“又来？”江小川冷笑，“上次是《爱情买卖》，这次换洗脑神曲二号？”
他没动，反而把扇子收好，塞进收银台抽屉，顺手按下便利店监控的回放键。
时间倒退半小时。
画面显示，王婆离开后，巷口确实闪过一个人影，穿着连帽衫，低头疾行。但在经过垃圾桶时，那人忽然停下，从怀里掏出一个仪器，对准了便利店的玻璃门。
江小川放大画面，看清那仪器前端有个红色小点，正缓缓移动，像是在扫描什么。
“热成像？”他眯眼，“想靠温度找内力残留？”
他忽然想起毒蝎临走前说的话：“北境‘影手’……十年前不是失踪了吗？”
看来，不只是龙虎帮盯上了他。
他关掉监控，走到音响旁，插上U盘，找到一首歌。
音乐响起，不是《最炫小苹果》，也不是《爱情买卖》。
而是《难忘今宵》。
悠扬的旋律在店里缓缓流淌，带着点春晚味儿的喜庆。
系统“叮”地炸了。
【严重警告！检测到错误曲目播放，与应急预案严重不符！已扣除今日养生积分100%！】
“你管我是谁？”江小川翘着二郎腿，咬了口卤大肠，“今晚我不养生，我反向养生。”
他话音刚落，门口的地垫突然轻微震动。
低头一看，那圈还没干的卤油，正缓缓流动，聚成一条细线，朝墙角渗去。
而在墙角的阴影里，一小块金属碎片正卡在地板缝中，微微发烫。
那是毒蝎逃跑时，从袖扣上崩落的残片。
此刻，它正随着《难忘今宵》的节奏，轻轻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