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血云翻涌,主峰战局已至崩裂边缘。
张小凡左手撑着噬魂棒,肩头血未止,目光死死锁住前方——幽罗矛尖寒光吞吐,力煞双拳砸地,碎石如雨。七星剑阵的光芒忽明忽暗,萧逸才立于阵心,脸色惨白,手中剑指颤抖,却仍不肯退半步。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扫到一道人影自残垣间踉跄奔出,正是方才报信的年轻弟子。那弟子扑到陆雪琪身侧,声音嘶哑:“大竹峰……守不住了!宋师兄被击倒,文师娘抱着平儿往竹林深处退,魂煞已经破阵!”
陆雪琪眉梢一颤,剑势微滞。
张小凡猛地抬头,望向东南方向。原本青翠如海的竹林,此刻竟泛起一片猩红,仿佛整片山林被血浸透。风过处,竹叶簌簌作响,竟夹杂着低语呜咽,似有无数怨魂在林中游荡。
“你去!”陆雪琪忽然开口,天琊剑横扫而出,蓝光炸裂,将魂煞喷涌的血河逼退数尺,“我撑得住。”
她指尖发白,剑柄微晃,显是强提真元。
张小凡瞳孔一缩,喉头滚动了一下。他知道这一走,主峰防线便少了一道屏障。可若不去,大竹峰便是家毁人亡。
他咬牙,转身疾掠。
身形如电,穿破残烟。身后,七煞将的怒吼与剑阵轰鸣渐远,耳畔唯有风声呼啸,夹着竹林深处传来的惨叫。
越近大竹峰,空气越是阴冷。混沌之力在他经脉中流转,竟隐隐受阻,仿佛有无形之物缠绕神识。他冷哼一声,噬魂棒轻点地面,一圈黑金气旋自足下扩散,将周遭阴寒驱散。
眼前景象令他心头一沉。
昔日清幽竹海,如今满目疮痍。竹身染血,枝叶枯黄,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名弟子,有的口吐黑沫,有的眼神涣散,早已失了意识。阵法符文尽数断裂,残存的几人勉强结成小阵,却被怨魂围困,步步后退。
而那魂煞,已化作半空巨颅,利齿森然,正朝最后一群弟子俯冲而下。
张小凡暴喝一声,凌空跃起,噬魂棒狠狠砸落。
“轰!”
墨色气浪如莲绽放,震得碎竹飞溅,魂煞巨颅被硬生生掀退三丈,发出一声刺耳嘶鸣。他落地单膝跪地,喉头一甜,一口黑血喷出。
“张……张师兄?”一名弟子认出他,声音发抖,“宋师兄……他……”
话未说完,那人忽然瞪大双眼,指着后方。
张小凡猛然回头。
宋大仁仰面倒在血泊之中,胸口赫然贯穿一道深可见骨的爪痕,鲜血不断涌出,染红了整片竹林。他右手仍紧握断剑,左手伸向前方,似在护着什么。几名年轻弟子哭喊着想上前,却被文敏厉声喝止。
“别过来!毒气入体,碰不得!”
文敏跪坐在师兄身旁,一手按住他伤口,一手结印试图稳住气息。她脸色苍白如纸,额角冷汗直流,发间一支玉簪微微发烫,表面竟浮现出细密焦黑裂痕。
张小凡冲上前,双掌贴上宋大仁胸膛,混沌之力涌入。
可那伤处血肉竟如腐草般迅速灰败,生机飞速流逝。他心头剧震——这不是普通创伤,是幽冥怨毒入体,正在吞噬魂魄!
“师兄……”他声音沙哑。
宋大仁眼皮动了动,艰难睁开眼,嘴角扯出一丝笑:“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会回来……”他喘了口气,目光急切,“平儿……平儿在哪?快带他走……他们……不只是为了破阵……是要……斩断根脉……”
话未说完,他头一偏,昏死过去。
张小凡双目赤红,缓缓抬头。
魂煞悬浮半空,巨口开合,似在冷笑。而在它身后,血煞悄然现身,立于残竹之上,手中滴落的黑血正缓缓腐蚀地面,发出“滋滋”轻响。
那血珠,有一滴正落在文敏发间玉簪上。
裂痕瞬间蔓延。
张小凡猛然醒悟——敌人目标从来不止是破阵。他们是冲着大竹峰的血脉来的。平儿是张小凡之子,宋大仁是大竹峰大师兄,文敏是抚养平儿如己出之人。杀一人,断一脉;灭一家,毁一门。
这是要连根拔起。
“你们……”他缓缓站起,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敢动我家人?”
噬魂棒握得极紧,指节泛白。
魂煞巨颅张口,血河再度奔涌,直扑残存弟子。血煞则冷笑一声,抬手凝出一杆血矛,遥遥指向文敏怀中昏迷的孩童。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血煞阴声道。
张小凡一步踏出。
脚下竹根炸裂,混沌之气如潮翻涌。他不再压抑,任那黑纹自手臂蔓延至脖颈,双眼渐染暗红。
“你算错了。”他冷冷道,“我还在。”
话音未落,噬魂棒横扫而出,一道墨色巨刃撕裂长空,直取魂煞咽喉。魂煞怒吼,血河调转迎击,两股力量轰然相撞,炸出漫天血雾。
血煞举矛欲刺,却见眼前一花,张小凡已闪至身前,一拳轰出。
拳风如雷,血矛当场折断。血煞仓皇后撤,却被混沌气缠住脚踝,猛地拽回。张小凡左手掐住其咽喉,右拳再起,狠狠砸下。
“砰!”
血煞头颅歪斜,鼻梁断裂,鲜血狂喷。
“这就是……你们的代价。”张小凡一字一顿。
远处,文敏抱着平儿,靠在一截断竹旁,手指微微颤抖。她望着那个背影,那个曾被她唤作“小凡”的少年,如今如修罗临世,拳下无生。
“大仁……”她低声呢喃,“你看到了吗?他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
魂煞怒吼,血河暴涨,竟凝聚成百具血傀,齐扑而来。
张小凡松开血煞,反手抽出噬魂棒,横于胸前。混沌之力灌注,黑气缭绕,竟在身前凝出一道虚影——似人非人,似魔非魔,隐约可见佛光与血纹交织。
“滚。”他低喝。
棒影横扫,虚影随之挥臂。
一道百丈墨浪席卷而出,所过之处,血傀尽碎,魂煞巨颅被劈成两半,哀嚎着消散于风中。
血煞捂着脸,惊恐后退:“你……你不是人!”
张小凡不答,转身走向宋大仁。
他蹲下身,一手探入怀中取出一枚丹药,塞入师兄口中,另一手将他背起。宋大仁头垂在他肩上,呼吸微弱。
“撑住。”他说,“这一战,我还得靠你教的剑法。”
文敏抬头看他,眼中含泪:“你要回主峰?”
“嗯。”他点头,目光投向通天峰方向。那里,蓝光仍在闪烁,陆雪琪尚未倒下。
“他们以为,毁我家,就能乱我心。”他缓缓站直,背负重伤师兄,风卷衣袍猎猎,“但他们不知道——家在,心就在。”
他迈步前行。
每一步落下,脚下枯竹皆寸寸断裂。
身后,血雾弥漫,残林如坟。
前方,主峰战火未熄,天琊蓝光犹在。
他走出十步,忽听文敏在身后喊了一声:“小凡!”
他停下。
“平儿醒了,他喊你……”
张小凡回头。
那孩子躺在文敏怀里,小脸苍白,嘴唇微动,声音虚弱却清晰:
“爹……别丢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