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心阁内,短暂的宁静如同暴风雨前虚假的平和。苏雅力竭昏迷,嘴角残留着血痕与一丝满足的微笑,仿佛方才险死还生的博弈是一场值得的胜利。江屿紧紧抱着她,感受着她微弱却稳定的呼吸,心中翻涌着滔天巨浪,既有失而复得的庆幸,更有看着她为自己一次次涉险、伤痕累累而产生的锥心之痛与深深恐惧。
【厨娘·技壹·暖心羹汤·滋养】的光辉始终温柔地笼罩着苏雅,梅姨寸步不离,小心翼翼地一勺勺将温养的流质渡入苏雅口中,试图尽快补充她耗竭的元气。
(梅姨的厨娘·技壹·暖心羹汤·滋养持续中,目标苏雅)
琴师的乐曲也保持着【琴师·技壹·清音入阵·宁神】的效力,柔和地抚慰着苏雅受创的精神,也试图平复江屿激荡的心绪。
(琴师的技壹技能清音入阵·宁神持续中,双目标)
绣娘在一旁调息,方才为苏雅意识护持消耗亦是不小,【绣娘·技壹·织梦补魂·凝心】已暂时解除,但她目光关切地注视着两人。
(绣娘的技壹技能织梦补魂·凝心结束)
K面前的屏幕数据相对平稳,江屿体内归墟印记的活性被成功抑制在了一个较低的、不再与栖心阁法则剧烈冲突的水平。他稍稍松了口气,但职业习惯让他仍不敢完全放松警惕,依旧监控着高维层面的能量流动。
“暂时稳定了。”K的声音带着疲惫,却也有一丝欣慰,“苏雅小姐的方法虽然冒险至极,但确实起到了效果。江屿先生,您感觉如何?”
江屿缓缓抬起头,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已重新有了焦距,虽然深处仍残留着一丝被归墟侵蚀后的冰冷余悸。“我……好多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手臂更紧地环抱住苏雅,“但她……”他看着怀中人儿毫无血色的脸,心如刀割。
“丫头这是心力交瘁,加上精神层面受到了归墟之力的冲击。”梅姨心疼地叹了口气,“需要时间静养。好在栖心阁现在能量充沛,对她恢复极为有利。”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并非源自江屿,也非来自外部湮灭洪流——而是来自栖心阁光柱本身,以及……昏迷中的苏雅!
嗡隆隆——!
整个栖心阁猛地剧烈震动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仿佛地基正在被某种庞然巨物疯狂撞击、撼动!
殿顶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桌椅屏风剧烈摇晃、移位!那原本璀璨稳定、内蕴生机的光柱,此刻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光芒疯狂地扭曲、摇曳,甚至……开始变色!
一种不祥的、仿佛能将一切光芒都吸走的绝对“黑暗”,正难以理解地从光柱的“内部”渗透出来!
那并非虚无,而是一种更具侵略性、更富恶意的“存在”!它如同活物,如同粘稠的墨汁,迅速污染、吞噬着光柱的金色光辉,所过之处,光芒尽灭,只剩下令人绝望的漆黑!并且这种黑暗正以惊人的速度向着整个大殿蔓延!
“警告!警告!检测到未知高维侵蚀!源头不明!能量属性……无法解析!具有极强的同化性与吞噬性!栖心阁核心法则正在被污染!”K的惊呼声变成了骇然的尖叫,他面前的屏幕瞬间被刺目的黑色警报覆盖,数据疯狂乱码,“防御壁垒正在被从内部瓦解!速度极快!”
“什么?!”江屿猛地抬头,瞳孔骤缩。他感受到一股冰冷、死寂、却又与他体内被压制下去的归墟印记同源却更加磅礴、更加恐怖的意志,正伴随着那蔓延的黑暗降临!
而更让他魂飞魄散的是——怀中的苏雅,竟然也开始发生变化!
她身上那件纹路由莲心契与心绪所化的旗袍,原本典雅温婉,此刻其上的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染上浓墨般的漆黑!那黑色带着极强的侵蚀性,不仅吞噬光线,更仿佛在吞噬苏雅本身的生机!
她苍白的面容上,开始浮现一丝丝诡异的黑色纹路,如同裂痕,又如同某种邪恶的咒文,向着她的眉心汇聚!
“是反噬!是归墟的反噬!”江屿瞬间明白了过来,声音因极度恐惧而颤抖,“苏雅刚才强行干预归墟印记的‘迹’,虽然暂时压制了我身上的印记,但她自身也被那最深沉的‘死寂’与‘终结’意志标记了!那股意志……顺着她与栖心阁光柱最深层的连接……反过来侵蚀了光柱……现在更要吞噬她!”
苏雅的身体开始微微抽搐,即使在昏迷中,她也发出了痛苦的呻吟,眉头紧紧蹙起,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那蔓延的黑色纹路散发出冰冷的气息,与她体内【厨娘·技壹·暖心羹汤·滋养】的温润力量发生剧烈冲突,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快打断梅姨的技能!那滋养之力正在加速黑暗对她的侵蚀!”江屿急喝道。
梅姨???色大变,立刻终止了【厨娘·技壹·暖心羹汤·滋养】。
(梅姨的厨娘·技壹·暖心羹汤·滋养结束)
但失去了滋养之力的支撑,苏雅的气息瞬间变得更加微弱,那黑色纹路的蔓延速度似乎更快了!
琴师指尖力道猛地加重,【琴师·技壹·清音入阵·宁神】的曲调试图强行稳住苏雅的心神,驱散那黑暗的侵蚀。
(琴师的技壹技能清音入阵·宁神持续中,目标苏雅)
然而,那宁神的音波触及黑色纹路,竟如同泥牛入海,非但未能驱散黑暗,反而琴师自身如遭重击,身体一晃,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琴音险些中断!
“不行!这黑暗能吞噬一切秩序与生机之力!”琴师艰难地维持着演奏,却已不敢再将力量直接作用于苏雅。
绣娘见状,毫不犹豫再次出手,【绣娘·技壹·织梦补魂·凝心】的银丝激射而出,试图缠绕住那些黑色纹路,将其从苏雅身上“剥离”或“缝合”。
(绣娘的技壹技能织梦补魂·凝心再次发动,目标苏雅)
但银丝刚一接触,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腐朽、断裂!绣娘闷哼一声,遭受反噬,指尖渗出鲜血,银丝被迫收回。
(绣娘的技壹技能织梦补魂·凝心结束)
一切的治愈、宁神、稳固类的力量,在这诡异的、源自归墟最深处的黑暗侵蚀面前,竟然全都失效,甚至起了反作用!
大殿之内,黑暗蔓延的速度越来越快。光柱已有近半被染成漆黑,并且那黑暗如同拥有生命般,向着殿内的众人扑来!它所触及的一切,无论是桌椅、屏风、甚至是光线和空气,都迅速失去“活性”,变得灰败、腐朽、最终化为虚无的黑暗的一部分!
栖心阁,这座代表着“生”与“守望”的灯塔,正在从内部被迅速转化为死亡的巢穴!
“K!尝试隔离被污染的区域!用最高级别的数据防火墙!”江屿抱着苏雅,一边艰难地躲避着蔓延的黑暗,一边大吼。
“试过了!没用!”K的声音带着绝望,他的操作台边缘已经开始被黑暗侵蚀,屏幕闪烁不定,“这不是常规的能量攻击!这是法则层面的污染和覆盖!我的技术无法作用于这种层面!”
绝望,彻底的绝望笼罩了所有人。
他们能够对抗外部的洪流,甚至能够找到方法延缓归墟的印记,但对于这种从内部爆发、源于最深层法则反噬的黑暗侵蚀,却显得如此无力!
江屿低头看着怀中痛苦蜷缩、黑色纹路几乎要覆盖整张脸的苏雅,又看着那不断吞噬光明、逼近的黑暗,一个无比清晰、却又无比残酷的认知在他脑海中炸开——
这黑暗是因苏雅干预归墟之“迹”而起,也以她为主要侵蚀目标。栖心阁的光柱正在被转化为黑暗,是因为它与苏雅本质相连。
如果……如果切断苏雅与栖心阁的联系呢?
如果……将这黑暗的“源头”与“载体”移出栖心阁呢?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冰冷,血液都仿佛冻结。
这意味着,要放弃苏雅?要将她……放逐出这片他们共同努力守护的、唯一的净土?
不!绝不!
可是……如果不这样做,结果就是苏雅被彻底吞噬,栖心阁被完全污染转化,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将万劫不复!
就在他内心激烈挣扎、痛苦万分之际,那蔓延的黑暗仿佛找到了核心目标,不再漫无目的地扩张,而是凝聚成一股如同触手般的漆黑洪流,发出无声却震慑灵魂的咆哮,猛地朝苏雅(或者说她身上的黑色纹路)扑来!显然要完成最后的吞噬与同化!
“不!”江屿目眦欲裂,想也不想就要用自己的身体去挡。
但有人比他更快!
是绣娘!
在那千钧一发之际,绣娘眼中闪过决绝,她猛地咬破指尖,以血为引,双手幻化出万千璀璨夺目的银红色丝线!
【绣娘·技贰·天衣无缝·界断】——全力发动!
但这一次,巨网织就的目标,并非那黑暗洪流,而是——苏雅和江屿周围的空间!
一张无比繁复、闪烁着血光与银芒的巨网瞬间成型,如同一个坚韧的茧,将苏雅和江屿死死地包裹在内,与外面的栖心阁大殿、与那扑来的黑暗洪流彻底隔绝开来!
(绣娘的技贰技能天衣无缝·界断发动,形成隔绝屏障)
轰!!!
黑暗洪流狠狠撞击在银红色的巨网之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巨网剧烈震颤,其上血光与银芒疯狂闪烁,瞬间黯淡了大半!绣娘更是浑身剧震,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但她眼神疯狂,死死支撑着,厉声喝道:“走!江屿!带她走!离开栖心阁!这黑暗是冲她来的!只有离开这里,她才有一线生机!快!!”
与此同时,K也明白了过来,他双手在即将被黑暗吞噬的操作台上完成最后一道指令:“我暂时强行剥离了苏雅小姐与栖心阁核心的能量链接!但支撑不了多久!通道在你们身后!”
只见被【绣娘·技贰·天衣无缝·界断】隔绝出的狭小空间内,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极不稳定的能量漩涡骤然打开,那是通往外界的临时通道!
江屿愣住了。他看着外面苦苦支撑、随时可能被黑暗吞噬的绣娘、琴师、梅姨和K,看着怀中已被黑暗侵蚀得气息奄奄的苏雅,心如刀绞。
“走啊!”梅姨红着眼睛大喊,“丫头不能再待在这里了!保住她!只要她活着,就还有希望!”
琴师没有说话,只是将【琴师·技壹·清音入阵·宁神】的力量全部转向绣娘,勉力支撑着那即将破碎的巨网,琴音悲壮而决绝。
(琴师的技壹技能清音入阵·宁神持续中,目标转为绣娘)
黑暗在外面疯狂冲击,银红巨网眼看就要破碎。
江屿知道,没有时间犹豫了。留下,所有人一起死。离开,或许……或许还有一丝渺茫的希望。
巨大的痛苦几乎将他撕裂,但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情绪死死压下,眼中只剩下冰冷的决断。他一把将苏雅打横抱起,用自己残存的时空之力紧紧包裹住她,试图延缓那黑色纹路的蔓延,最后看了一眼外面那些拼死为他们争取生机的伙伴,牙关几乎咬碎。
“坚持住!等我回来!”他嘶哑地低吼一声,抱着苏雅,毅然决然地转身,冲入了那极不稳定的能量通道之中!
就在他们身影消失的下一秒——
咔嚓!
银红色的巨网轰然破碎!
【绣娘·技贰·天衣无缝·界断】被彻底摧毁!
失去了主要目标的黑暗洪流瞬间席卷了整个栖心阁主殿,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无尽的、吞噬一切的漆黑。
琴音戛然而止。
键盘敲击声消失。
羹汤的暖香被冰冷的死寂取代。
黑暗,吞噬了光。
栖心阁,这座十年守望的灯塔,在这一刻,彻底黯淡了下去。
只有那无尽的、仿佛来自归墟最深处的黑暗,在其中无声地涌动、蔓延。
而此刻,江屿抱着昏迷不醒、被黑暗纹路不断侵蚀的苏雅,坠入了未知的、危险的时空乱流之中。
前路茫茫,黑暗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