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苍穹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石室内三人的心神。洞口处的佛光禁制光芒急剧闪烁，显然支撑不了多久。
苏挽月脸色煞白，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与决绝。林见素体内那刚刚燃起的一丝生机之火，绝不能被外界打断！她猛地站起，霜华剑嗡鸣出鞘，凛冽的寒气瞬间弥漫整个石室，连空气都仿佛要被冻结。她准备不惜一切代价，哪怕燃烧本源，也要将敌人挡在门外！
“苏仙子且慢！”玄苦强撑着站起，拦住了她，脸色凝重地摇头，“对方有半步化神，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禁制尚能支撑片刻，当务之急，是助林施主尽快稳住体内气机！唯有他醒来，我们才有一线生机！”
他的目光落在林见素身上，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方才那一刻，他清晰地感觉到，林见素体内那寂灭道韵与天道雷霆的对抗，似乎达到了某个临界点。
苏挽月闻言，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立刻冲出去拼命的冲动。她知道玄苦说得对，此刻任何鲁莽的行为，都可能让林见素之前的坚持功亏一篑。她再次盘膝坐下，不顾自身消耗，将所剩不多的本源之力更加精纯地渡入林见素体内，全力滋养那丝微弱的寂灭火种。
石室外，赵苍穹见里面毫无反应，脸上戾气更盛。
“冥老，破开它！”
灰衣老者冥老面无表情，再次抬手，这一次，他指尖凝聚的不再是单纯的灵力巨掌，而是一点极其凝练，仿佛能洞穿虚空的乌光！乌光射出，悄无声息，却带着令人神魂战栗的毁灭气息，精准地点在佛光禁制最薄弱之处！
“咔嚓……嘭！”
本就摇摇欲坠的佛光禁制应声而碎，化为漫天光点消散。洞口景象一览无余，赵苍穹带着戏谑与残忍的笑容，与气息渊深的冥老，堵死了唯一的出口。
“啧，真是感人啊。”赵苍穹目光扫过严阵以待的苏挽月和玄苦，最后落在昏迷不醒、气息奄奄的林见素身上，嗤笑道，“都这时候了，还想着救这个废物？本少主这就送你们一起上路，黄泉路上也好做个伴！”
他话音未落，冥老已然出手！依旧是简单的一指，乌光再现，速度却快得超越神识捕捉，直取挡在最前面的玄苦眉心！他要先除掉这个碍事的佛修！
玄苦瞳孔紧缩，感受到致命的威胁，低吼一声，将残余佛元与星辰泪的力量催发到极致，双掌推出，一尊凝实的金身佛像虚影咆哮而出，迎向那点乌光！
苏挽月也同时动了，霜华剑化作一道极致冰冷的白色长虹，后发先至，试图拦截那道乌光！
然而，半步化神与元婴中期、初期的差距，实在太大！
“噗！”
乌光如同热刀切牛油般，轻易洞穿了佛光与剑罡的联合阻挡！金身佛像虚影哀鸣破碎，霜华剑被震得哀鸣倒飞，苏挽月与玄苦同时如遭重击，鲜血狂喷，身形狠狠撞在后面的石壁上，气息瞬间萎靡下去，再也无力起身。
仅仅一击，便彻底瓦解了两人所有的抵抗！
“不堪一击。”赵苍穹得意一笑，迈步踏入石室，目光贪婪地看向悬浮在林见素胸口、依旧散发着微弱蓝光的星辰泪，以及掉落在一旁、布满裂纹的蓬玄引路符。
“宝物合该归我所有！”他伸手便要去抓。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星辰泪的刹那——
异变陡生！
一直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得几乎消失的林见素，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不再是以往的疏离淡漠，也不是重伤后的涣散无力，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虚无！瞳孔深处，仿佛有灰色的漩涡在缓缓转动，吞噬着一切光线与情感，冰冷、死寂，却又带着一种洞穿万物本质的绝对平静。
更令人心悸的是，他原本萎靡到极致的气息，如同被投入滚油的火星，以一种违背常理的速度疯狂攀升！不是恢复，而是一种……蜕变！
他体内，那缕原本微弱、需要小心翼翼滋养的寂灭道韵，此刻仿佛化作了燎原之火，不仅将那天道雷霆彻底吞噬、同化，更反哺自身，引动了他灵魂深处那属于“无垢死冥体”与“无始轮回诀”的真正力量！
“嗡——”
一股无形的、令万物归寂的力场以他为中心骤然扩散！石室内的空气瞬间凝滞，灵气消亡，光线黯淡，甚至连声音都被吞噬！赵苍穹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得意的笑容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惊悸与寒意！他感觉自己仿佛一瞬间被剥离了所有力量，丢进了绝对的虚空！
就连他身后，一直面无表情的冥老，浑浊的眼中也第一次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精光，失声低语：“领域……大成？！不，这是……法则雏形？！”
这怎么可能？！一个重伤垂死、修为不过元婴初期的修士，怎么可能在瞬间掌握连化神修士都未必能触及的法则之力？！
他们自然不知道，林见素此刻的状态，并非简单的修为突破，而是其特殊体质与功法，在濒临死亡的绝境下，与他前世今生的痛苦感悟、以及方才吞噬的那一丝天道意志，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共鸣与升华！
他向死而生，于寂灭中，窥见了一丝轮回的真意！
林见素缓缓坐起身，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他胸口的凹陷不知何时已然平复，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虚无之眸，却让赵苍穹和冥老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看也没看近在咫尺、脸色煞白的赵苍穹，目光直接越过他，落在了冥老身上。
“你，刚才打得很痛快？”
他的声音平淡无波，却仿佛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
冥老心中一凛，身为半步化神的骄傲让他无法在一个元婴小辈面前退缩，他冷哼一声：“装神弄鬼！垂死反扑罢了！”
他再次抬指，这一次，毫无保留，半步化神的全部威压与法则之力凝聚于指尖，一道比之前粗壮数倍、散发着毁灭波动的乌光，如同来自九幽的死神之镰，撕裂凝滞的力场，悍然射向林见素！
这一击，他自信足以将对方连同这石室一起，彻底从世间抹去！
面对这足以灭杀寻常元婴后期的一击，林见素只是平静地抬起了左手。
他的左手之上，不知何时，缠绕上了一缕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灰色火焰。
那火焰没有丝毫温度，反而散发着极致的冰冷与死寂，它静静燃烧，仿佛连“燃烧”这个概念本身，都在被它归寂。
【涅盘火】雏形！于死境中点燃的，第一缕火焰！
他没有施展任何复杂的神通，只是对着那道恐怖的乌光，轻轻吹出了一口气。
那缕微弱的灰色火苗，随着他这一吹，飘飘悠悠地飞向乌光。
画面看似诡异而缓慢，实则快得超出思维！
在灰色火苗与毁灭乌光接触的刹那——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对冲的轰鸣。
那道凝聚了冥老全力、足以洞穿山岳的乌光，在接触到灰色火苗的瞬间，就如同阳光下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了。
不是被击溃，不是被抵消，而是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被彻底“归寂”，化为了最本源的能量粒子，消散在空气中。
“噗！”
神通被强行湮灭，冥老如遭重噬，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上充满了极致的震惊与骇然！他感觉到自己附着在乌光上的那部分神念与法则之力，竟也被一并抹除！这是什么火焰？！这是什么力量？！
一旁的赵苍穹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看向林见素的眼神如同看着从地狱归来的魔神！他最大的倚仗，半步化神的冥老，竟然……被对方轻描淡写地破解了神通，甚至受了伤？！
林见素的目光，终于落在了赵苍穹身上。
那虚无的目光，让赵苍穹感觉自己仿佛赤身裸体站在冰天雪地之中，连灵魂都在颤抖。
“你……你想干什么？我……我是赵家少主！你敢动我，赵家绝不会放过你！”赵苍穹色厉内荏地尖叫，身体不受控制地后退，却被无形的寂灭力场禁锢，动弹不得。
林见素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了手指，指尖一缕同样的灰色火苗在跳跃。
死亡的阴影，瞬间将赵苍穹彻底笼罩。
“不……不要杀我！引路符给你！星辰泪也给你！放过我！”他彻底崩溃，涕泪横流，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
冥老强压下伤势，眼神闪烁，似乎在权衡是否要拼死一搏带走赵苍穹。
就在这时，林见素忽然闷哼一声，周身的寂灭力场一阵波动，那缕灰色火苗也明灭不定，他脸上浮现一丝不正常的潮红，气息再次变得有些不稳。
强行催动尚未完全掌控的力量，显然对他负担极大，之前的重伤并未痊愈，只是被这股新生的力量暂时压制了下去。
冥老眼中精光一闪，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一把抓起瘫软的赵苍穹，身形化作一道乌光，毫不犹豫地朝着洞外暴射而去！他甚至不敢再有丝毫恋战或反击的念头，只想尽快逃离这个诡异的、掌控着未知恐怖力量的年轻人！
林见素并没有追击。
他看着两人遁走的方向，指尖的灰色火苗缓缓熄灭。他抬手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缕缕鲜血再次从嘴角溢出。
“林见素！”苏挽月挣扎着扑到他身边，扶住他摇晃的身体，眼中充满了担忧后怕，以及难以掩饰的震撼。方才那一刻的林见素，强大得令人陌生，也……令人心疼。
玄苦也勉力支撑起身，看向林见素的目光充满了复杂。他清晰地感觉到，眼前的林见素，与之前已然不同。那是一种本质上的蜕变，仿佛褪去了旧壳，于绝望的死寂中，孕育出了某种更加可怕、也更加接近“道”的本质的东西。
“我……没事。”林见素缓过一口气，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沉。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感受着体内那与寂灭道韵初步融合、虽然依旧狂暴却已能初步掌控的力量，以及灵魂深处那篇变得更加清晰深邃的「无始轮回诀」。
他知道，赵苍穹和冥老只是暂时被惊退。对方绝不会善罢甘休，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
但，那又如何？
他抬起眼，虚无的眸光似乎穿透了石壁，望向了迷雾泽之外，那更加广阔而残酷的修仙世界。
既然死不了，那就换种活法。
这一次，他将不再被动挣扎。
（第一百四十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