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延家是什么关系。」
暗王的声音本就不大。
气息微弱到若不侧耳倾听就难以察觉的地步。
与之相反，他的话语却无比清晰地回荡在耳畔。
‘延家?’
为理解暗王吐出的词句而开始回忆。
延家，暗王分明是对我说了延家。
这广袤大地上姓延的世家虽有几个，但能让暗王提及的延家，想来不过一处。
「莫非您指的是金川延家?」
那是在血魔之祸后惨遭灭门的第一世家。
正是天下第一人兼回归者延日川曾任家主的所在。
若暗王所说的延家确是那里…
‘我与延家能有何干系?’
无论如何思索，都不明白他为何要问我这种事。
期间暗王听见我的质问，只是沉默地盯着我。
「前…」
「还想装蒜么。」
“…!”
咯吱咯吱。抓住我胳膊的暗王掌中传来惊人压力。
试图急挣脱，但这家伙的力气大得连这都难以做到。
这刺客大叔怎么这么大力气?
「不是，我装什么蒜…!」
「竟敢在我面前，对‘诅咒’之事妄图撒谎。」
「诅咒…?」
暂且不论手臂的疼痛，暗王方才的话更令人在意。
当我皱起眉头时，暗王突然挪动了钳制的手。
随着手臂被拉直，皮肤异变处顿时显露无遗。
「就凭这个还敢狡辩。」
从这句话可以明白。
暗王对我提及延家，全因这片皮肤之故。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这皮肤的，但这话的意思是。
‘这皮肤和延家有什么关系吗?’
范围虽然只有拇指大小，但怎么看都像是变成爬行动物般的皮肤。
意思是暗王知道其中的缘由。
‘就算是这样….’
要一一向暗王解释这些实在很难。
「我也不太清楚。这是某个瞬间….」
咯。
「呃…!」
正当我想先编个借口时，天地突然倒转。
手臂上的压力消失的同时，暗王掐着我的脖子砸向了墙壁。
‘疯了吧…!’
脖子上的疼痛固然难忍。
但更先感受到的是震惊。
不知暗王有多强，但没想到他能如此轻松压制已达化境的我——即便这化境并不完整。
「唔….」
「小鬼。你能骗过别人的眼睛。但骗不了我。真想死吗。」
身体对暗王脚尖迸发的杀气产生反应。
冷汗不受控制地开始流淌。
收放自如的杀气，其中蕴含的离谱浓度。
原来杀气能控制到这种程度。这种时候居然还有所领悟。
‘…这种时候领悟个屁。’
看来达到化境后连脑子都被武功腌入味了。都这德行了还在感悟。
能感受到他传达的意志：若不说实话，现在就会拧断脖子。
啊，他妈的老子本来就烦得要死。为什么连这种人都来搞我。
颈部的压力越来越强。要说这种情况下能不能挣脱….
‘魔人化的话或许勉强可以。’
虽然不该挑起战斗，但甩开被抓的手似乎还是能做到的。
当然因为预见到之后会发生惨状，所以只是强忍着。
比起那个，问题是。
‘...这疯子到底为什么这样’
从他说什么别装蒜、无法沟通之类的话来看，似乎确信着什么。
我和延家能有什么关...
‘...啊?’
蛇或蜥蜴这类爬行动物的皮肤...
再加上延家...
‘啊，该不会’
见鬼的是这种时候脑子转得特别快。
世界树说过。
那野兽醒来的原因是我从金川延家的绯秘库里的那条大蛇得到的宝珠。
也就是说...
「...宝...库」
刚挤出的这句话让脖子上的压力消失了。
与此同时悬浮在空中的身体落到了地面。
幸好没摔得难看，勉强稳住了姿势。
「咳咳...咳咳...」
正急促喘气时，感受到前方刺人的视线。
微微抬头。
‘眼睛...’
暗王的眼睛变了。
面具造成的漆黑眼瞳消失了，恢复成初次见面时的清澈白眸。
以为摘了面具但并没有。
不知什么原理但看来能自由调控。
「刚才说什么?」
「...呼...」
「小鬼，我在问你刚才说了什么」
就、就因喘气慢了一拍，第二次质问里充满杀气。
这位爷也是把反派称号演绎得淋漓尽致啊。
暗王的眼睛明明闪着清澈的光。
我知道那里面翻腾的气息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无论他认不认识我祖父，现在的情况来说，对他还是对我都不重要了。
‘好冷。’
这是至今遇到过所有人类中最冰冷刺骨的感觉。
怎么会有这种人?
‘该开口吗。’
虽然连我手臂长出这东西的原因是否与此有关都不确定。
无论怎么想，我和延家的关联仅此而已。
‘…就算原因真是那个也很奇怪。’
去往金川延家秘库已是几年前的事了。
期间发生了很多事。如果身体要产生这种变化早就该发生了。
到现在才出现这种状况实在难以理解。
更何况。
‘说是诅咒来着。’
暗王还用知晓一切的口吻谈论这个变化。
这到底是什么。
正思索着原因和本质时。
「小鬼。」
暗王又一次呼唤我。
「已经是第三个问题了。」
说话时感觉到有东西抵住了我的喉结。
是暗王的指尖。
我没做‘这要干什么’的无谓猜测。
因为明眼人都看得出很危险。
「通常我不会对他人重复提问。也不太喜欢刑讯。」
“...”
「意思是我讨厌麻烦事。直接杀掉更省事。」
面无表情说这种话更吓人。
若论杀过的人类，我也不会输多少。
但眼前的人物根本不在可比范围内。
死亡。
他简直像是死亡本身化作了人形。
「所以问你三次真是破天荒的事。」
净会些花里胡哨的显摆。
不知不觉间我竟产生了那种念头。
值得庆幸的是好歹忍住了没说出口。
要是没忍住，以我的性子肯定当场就吼出来了。
「所以快说。」
暗王似乎没察觉我的心思，继续说着。
「我必须对那个地方了如指掌。」
“...”
抵在喉间的手指突然发力。
意思是没耐心等我纠结。
要不直接撞上去算了。
每秒都要纠结四次。
四次里已经忍过三次。想着干脆撞过去算了——
‘没用的自尊心就该扼杀掉’
但撞上去也打不赢。
所以只能继续忍着。
虽说我这人死都要带着自尊心进棺材。
但也不能因此白白送命。
毕竟身后还有太多要守护的东西。
最终我只能开口，道出前往金川延家秘库的经过。
“...”
听完叙述后，暗王用手摩挲着嘴唇陷入沉思。
「…秘库啊。」
关于如何发现的问题，我提到曾参加唐兵展会。
声称‘碰巧’上山时发现的。
就像所有奇遇那样，说巧合总能圆过去。
关键是那里的状况，以及我的所见所得。
暗王似乎理清了思绪，目光扫过我的手臂
随后直视我的丹田位置。
「要说你在说谎，可你体内真气做不得假。」
听到这话我暗自松了口气。
看来暂时不会没命了。
虽然觉得在这里说要杀谁很荒唐，但暗王就是那种能轻松做到且全身而退的人。
「您说气息吗?」
突然提到什么气息让我有点懵。
想着是不是指从秘库获得的气息……
‘可那些不是早就消失了吗?’
当时确实获得了机缘，内力也增长了。
但我不认为那是多么了不起的机缘。
毕竟内力增长量也没多大。
可暗王却说从我身上感受到了某种气息。
再加上。
‘暗王知道我皮肤发生的变化。’
所以他才会是那种反应吧。
「前辈。」
听到我的呼唤，暗王将视线转向我。
「……我的变化和延家有关联吗?」
听到问题的暗王瞪大了眼睛。
这问题有那么稀奇吗？他反应怎么这么夸张？
「没想到你会在这种时候向我提问。」
啊，原来是为这个惊讶。
「……只是好奇而已。毕竟这变化来得突然，而且前辈您是不是在寻找可能早已灭门绝户的世家痕迹……」
「错了。」
「啊?」
正当我支支吾吾想辩解时，暗王斩钉截铁地打断了我。
什么错了?在我疑惑时，暗王沉声道：
「燕家确实被灭门了。是很久以前的事。」
都过去好几百年了。
那件事本就充满疑点。
虽然现在被称为四大家族。
但当时的金川延家可是被称为第一世家的存在。
独此一家。
既是拥有天下第一强者的世家，也是掌控中原大半商路的强大势力。
出于某种原因 金川延家在瞬间消失了。
那般强大的世家竟如此迅速地崩塌 这件事本身就让大多数人无法理解。
只因记载如此 众人便如此相信罢了。
没有详细记录的部分 加之我对历史不太感兴趣 所知仅止于此。
「那么….」
正想反问暗王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时。
「虽灭其门 却未绝其族。」
对暗王的话不得不暗自生疑。
这句话意味着 d世家虽遭灭门 但他们的后裔并未消失 依然存续。
想到诸葛世家时 忽觉或许有此可能。
「呃?」
掠过的念头让我瞪大眼睛望向暗王。
那句说过的话此刻才在耳畔嗡嗡回响。
-因为我不该对那里有任何不了解的事。
这是暗王威胁我时说的话。
再加上。
-并未灭族。
能如此笃定地说出这种话….
「难道….」
我强压颤抖的声音注视着暗王问道。
「…前辈是延家的后人吗?」
暗王听完我的话后沉默不语。
只是紧抿双唇盯着我。
但不知为何。
我觉得这沉默本身就是答案。
随即想到。
‘啊 这下…搞不好真的会死…?’
怎么看都是相当危险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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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嗤。
在能看到蓼蓝之海的某座宅邸。
一只羽色华美的鸟儿轻柔地落在窗棂。
鸟足上绑着薄薄的信笺。
确认信件的手小心翼翼地从鸟腿上解下信笺取走。
手的主人正是这座巨大宅邸的拥有者，被称为主人的存在。
沙啦。
男子缓缓展开信笺举到眼前。
开头部分嵌着印章。
这是慕容世家的直系印章。
其中更是为向家主传信而特制的专用印章。
“...”
将寥寥数语的文字逐字读到末尾。
「嗯。」
读到最后一行的男子眼中泛起异彩。
旋即像是想到什么不愉快的事般皱起眉头。
吱——
呼呜……
男子从椅上起身的刹那，房间内掠过浅淡旋风。
「把别人家的千金托付过去……居然把事情办成这副德性。」
浑厚低沉的声音里浸透着怒意。
还能感受到混入其中的，属于顶尖剑修特有的锋芒。
男子迈步走出门外，等候多时的众人立即上前躬身。
「总管。」
「…是!家主大人。」
「即刻启程前往河南。」
面对宅邸主人——慕容家主的质问，总管肩膀微微发抖。
「可是…几天后与百花商团的行程…」
「全部取消。」
「家、家主大人…!」
「若他们为此事索要补偿，就说我慕容氏全数照付。」
「这…!」
总管还想补充什么，慕容家主却置若罔闻继续前行。
忽然间，慕容家主止步不前。
「啊，或许根本不必在意。」
「您是说…?」
匆忙追上的总管发出困惑的应答时。
「反正我一个人也是一样的。」
「家主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需要马车。我的脚程反而更快。」
「等……!」
「若有人对此议论，就让他们来见我。」
总管大惊失色正要抓住家主的瞬间。
「正好接回我女儿。我要去看看那个胆敢拐走我掌上明珠的家伙长什么样。」
留下这句话的慕容家主纵身跃出窗棂。
年迈的总管满脸惊骇地探身窗外时。
慕容家主早已化作远方的小黑点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