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立仁立刻正色道:“道友但说无妨!只要我聚宝阁能办到,绝无二话!”
云天也不再客套,直接说道:“在下修行所需,急缺两种高阶灵物。若是贵阁日后在生意往来中,能遇到品质上佳的土行与水行灵魄,还请为小子留意一二,或是代为收购。灵石方面,绝不会……”
“道友说的是哪里话!”
云天话未说完,便被许立仁打断。
这位聚宝阁的阁主脸上浮现出一丝薄怒,仿佛云天提灵石是一种侮辱。
“区区灵魄,何足挂齿!莫说只是留意,老夫这便传讯下去,让各地分号全力搜寻!只要坊市中出现,定为道友取来!”
他语气斩钉截铁。
“至于灵石,道友切莫再提!这点小事,若还与道友计较,我聚宝阁岂不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云天无奈,只得拱手谢过:“那就有劳许阁主了。”
没做过多停留,云天辞别许立仁,走出聚宝阁。
临行前,许立仁见他似要直接出城,便提了一句:“道友既然要去北地,何不直接使用坊市中的传送阵,也可省去数月奔波之苦。”
云天闻言一怔,他在云澜坊市也待过不短的时日,竟不知此地还有通往别处的传送阵。
许立仁看出他的疑惑,笑着解释道:“此阵由坊主府设立,平日里极少开启,知晓的也多是些金丹同道,道友当年修为尚浅,不知晓也属寻常。”
云天心中了然,这便是眼界与身份所限了。
他向许立仁问明了位置,道了声谢,便径直朝着坊市东区那座最为气派的府邸行去。
坊主府邸守卫森严,但云天只是亮出金丹中期的气息,通报了来意,便被一名管事恭敬地引入了一处戒备森严的后院。
院内,一座独立的石殿矗立,门口有四名筑基后期修士守卫,神情冷峻。
那管事将云天引至殿内,指着中央五座与百巧门制式相仿、却小了许多的传送阵台,客气道:“前辈,此阵可通往东荒各大坊市,不知前辈要去往何处?”
“雪崖坊市。”
“雪崖坊市路途遥远,传送一次,需五万灵石。”管事报出一个数字,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
“五万?”
饶是云天如今身家丰厚,乍一听闻这个价格,眼角也不由得跳了一下。
五万灵石,这个价格对于一名寻常的金丹初期修士也已是肉疼之数了。
难怪此地门可罗雀,寻常修士别说用了,怕是连听都未曾听说过。
他心中腹诽几句这坊主府的生意经,手上动作却不慢,干脆利落地取出一个储物袋递了过去。
那管事神识一扫,脸上的笑容顿时真挚了数倍,态度也愈发谦卑恭敬,眼中满是艳羡。
他来到最里面那座阵台旁,手脚麻利地将灵石嵌入阵台凹槽内,打出法诀,阵台嗡的一声亮起柔和的白光。
“前辈,请。”随即递给云天一张青黄色的传送符箓。
云天点点头,接过符箓,贴在胸前,迈步踏入阵中。
光华一闪,他心心念念的云澜坊市,此番归来,竟只待了不到半日。
当脚下再次传来坚实的触感时,云天缓缓睁开了双眼。
还未等他看清四周,一股砭人肌骨的寒气便迎面扑来,让他体内的灵力都下意识地运转了一瞬,才将那股寒意驱散。
“前辈,这边请。”
一名同样身着厚袍的管事将他引出传送密室。
厚重的石门推开,门外是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
凛冽的寒风卷着米粒大小的雪沫子扑打在脸上,带着一丝生硬的痛感。
云天放开神识,四周的景象让他不由得微微一怔。
自己正身处一座巨大的崖壁之上,脚下的坊市便是依着这崖壁上唯一一片相对平缓的坡地建立起来。
街道与屋舍层层叠叠,鳞次栉比,一直向上延伸,没入风雪之中。
而在崖壁之下,则是深不见底的云海。
云雪崖。
云天立刻认出了此地。
这东荒与北原交界处的着名险地,他虽是第一次来,却早已在各种典籍中见过数次描述。
此处的坊市,远不如东荒腹地那般繁华热闹。
宽阔的街道上行人稀疏,且个个都裹着厚实的兽裘棉袍,行色匆匆,口鼻间呼出的白气很快便被寒风吹散。
云天身上那件青色单衣,在此地便显得格外扎眼。
几个路过的修士投来好奇的目光,但在感受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金丹威压后,又都神色一变,慌忙低下头,加快脚步离去。
云天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只觉肺腑间都一片清凉。
他翻了翻储物戒,里面除了一些换穿的宗门制式长袍,并无其它御寒的衣物。
他无奈一笑,索性顺着街道,寻了一家门脸颇大的法袍商铺走了进去。
半刻钟后,云天再次走上街头时,已换上了一身雪白为底、滚着灿然金边的狐裘锦袍。
长袍用料考究,不仅隔绝了寒气,其上更有微光流转的防御符文,衬得他愈发身姿挺拔,气质出尘。
如此一来,总算融入了这片冰雪世界。
他紧了紧领口的裘毛,目光望向坊市深处。
那枚温热的血魂牌,此刻正在储物戒中静静躺着,没有任何反应。
这说明,黄萱与费清长老,并不在这万里之内。
雪崖坊市只是她们传送的第一站,十年过去,人海茫茫,想来早已去往了别处。
既已来此,云天也便不急于立刻动身。
盲目地外出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黄萱容貌绝世,身段婀娜,又身具媚骨,无论走到哪里,都注定是人群的焦点。
这等女子,但凡在此地停留过,想必会在不少男修心中留下些许痕迹。
与其像无头苍蝇一般乱闯,不如先在坊市内打探一番消息,或许能寻到些蛛丝马迹。
主意已定,云天依着往日的习惯,径直寻到了坊市中心最大的一座茶楼。
茶楼名为“听雪楼”,共三层高,飞檐斗拱,颇有气派。
他刚一踏入,一股暖意便扑面而来,将门外的风雪与寒意尽数隔绝。
楼内点着数盆暖意融融的兽炭火炉,三三两两的修士围坐品茗,谈天说地,一片喧闹。
一名伙计眼尖,见云天一身狐裘气度不凡,连忙迎了上来,引着他上了二楼。
云天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伙计殷勤地为他沏上一壶热气腾腾的“雪芽灵茶”。
窗户半开,却无一丝寒风灌入,显然整座楼都被一层高明的防护禁制笼罩着。
他端起温热的茶杯,目光越过窗棂,望向外面那片萧瑟寒白的冰雪世界,耳畔则聆听着茶楼内嘈杂却又充满生机的闲聊声。
此情此景,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听说了吗?云霄剑宗和圣魔门的人,上个月在黑风原又干了一架!”邻桌一名络腮胡大汉灌下一口热茶,压低了声音说道。
“怎么没听说?据说打得天昏地暗,双方都折损了一位金丹后期的高手。圣魔门那帮魔崽子真是疯了,跟狗皮膏药似的,怎么都甩不掉。”他的同伴叹了口气。
“唉,这仗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如今连咱们北地的灵药材料都涨了三成价,这日子,是越来越不好过了。”
云天端着茶杯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杯壁,心中波澜不惊。
这些战况与陈毅之所言大同小异,看来整个修仙界的战事都陷入了胶着。
他正思忖间,另一边的谈话声又飘了过来。
“说起来,韩老真人进那苍北雪原,有三年了吧?至今一点消息都没有。”一个苍老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惋惜。
“何止三年,快四年了!”另一人接话道,“韩老真人可是金丹后期的大修士,一手‘烈阳神掌’出神入化,专克那些冰系妖兽。连他都陷在里面,那雪原深处,真不是咱们能去的地方。”
“谁说不是呢。都说雪原深处有万年冰髓,有雪魄妖莲,可也得有命去拿才行啊。”
听着周边的闲谈,云天轻啜了一口灵茶,过滤并寻找着其中一些有用的信息。
就在这时,楼道口却又是走上来三四名年轻男子,看其服饰竟还是皇家书院的筑基弟子。
此时其中一名书院弟子正激动地说道:“你们听说了吗?云霄剑宗的‘冰洛仙子’风朵朵年前竟然成功渡劫,凝结元婴了!”
“竟有此事?我们正道又多了一位元婴真君,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冰洛仙子行事一向低调,以往只知其为东荒第一美女之名,这次晋级元婴,可谓再次一鸣惊人啊!”
“是啊,她好像还不到三百岁吧?如今已是元婴真君了,真乃旷世奇才!”
“也不知那位与她齐名的‘剑狂’云启鸣怎么样了?据说他可是一直都在追求他这位表妹呢。”
另一个声音故意压低了几分,但整层茶楼的人都为修士,也早已将这些话听得真真切切,就连先前闲聊的那些人也都闭了嘴,仔细聆听起来。
“哼!虽然那剑狂也算是一号人物,还被他们本门之人与风仙子并称为云霄双娇,但跟风仙子比,那是尘辉比之皓月。”最先挑起话头的那位弟子酸溜溜地回了一句。
云天闻言,嘴角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此人也就在此处敢胡言乱语,若真见到云启鸣本尊,怕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云启鸣……”
云天内心暗自咀嚼着这个名字,当初在风云城外,此人虽非主谋,却是左右那场截杀的关键人物。
他端着茶杯的左手,拇指与食指不自觉地微微用力,已是将此人牢牢记在了心底的仇人名录上。
“你们怎么忘了黄萱黄仙子了?她才是能跟风仙子一较高下的绝世美人,嘿嘿……”一名弟子忽然插话,语气中带着几分遐想。
“是呀,黄仙子在容貌上确实不输风仙子,据说她们也是表姐妹呢。”
“啧啧,这四大家族果然底蕴深厚,不仅天才辈出,就连美女也是层出不穷。”
四人已是找了一处空桌坐下,顺着他们的话头,邻桌一名修士忽然开口说道:“说到这黄仙子,十年前我倒是在此坊市有幸见过一次,那模样,啧啧……”
“哦?还有此事?”旁桌的那名挑起话头的书院弟子立刻来了兴趣。
“当然。”那修士似乎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清了清嗓子道,“她和一名护卫在这里停留了数日,像是在打听什么人,后来就进了苍北雪原。这算下来都有十年了,一直不见回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云天闻言,正送到嘴边的茶杯骤然停住。
他万万没想到,随便坐在茶楼里喝个茶,竟还真能打听到关于黄萱的消息。
去了苍北雪原?
云天暗自思忖,将杯中尚温的茶水一口饮尽,旋即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块中品灵石,轻轻放在桌上。
他不再有半分停留,站起身,径直朝着楼梯走去。
那几名书院弟子和邻桌的修士见他这番举动,都是微微一愣,目光落在他那身价值不菲的狐裘锦袍上,又感受到他离去时那一闪而逝的、令人心悸的灵压,顿时都噤了声,不敢再多言语。
云天刚行至楼梯口,脚步却是一顿。
只见一道白影正从三楼的阶梯上拾级而下。
来人同样是一身雪白狐裘,款式与他身上这件竟有几分相似,只是更为精致华美。
她的头上戴着一顶宽大的白纱幂篱,垂下的轻纱遮住了面容,显然是一件隔绝神识探查的法器。
尽管看不清容貌,但从那窈窕的身姿,以及幂篱下若隐若现的、一截白皙如雪的玉颈,也能猜出,此女定是一位风华绝代的佳人。
云天见到此女,微微一怔。
不知为何,虽然看不见面容,但从此人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清冷气息,竟让他生出一种莫名的熟悉之感。
不仅是他,那正缓步下楼的白衣女子,在看到楼梯口的云天时,身形也是一顿,竟愣愣地驻足在了当场。
周遭的喧闹似乎在这一刻都静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