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口香糖与棒棒糖的味道在口腔中野蛮地混合、碰撞。
薄荷的锐利清凉和水果的甜腻腐朽,交织成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诞味道,精准地复刻了他此刻的心境。
沈青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苏小阳倒是不甚在意,赤着一双莹白的小脚丫,在昏暗的船舱里轻轻晃了晃。
“安心啦,有七夜哥和卿鱼哥在,不会有事的。”
“待会陪我去接应他们就好。”
沈青竹的身躯猛地一震。
他缓缓站起身,全身的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僵硬声响。
“行。”
“小阳,我去外面透透气。”
话音未落,沈青竹已然迈开了步伐,不等苏小阳再开口。
那脚步沉重得不像他。
每一步都像踩在粘稠的泥沼里,又像是拖拽着万钧的无形枷锁。
他走向船舱的出口,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被拉长。
咯吱——!
船舱的门被推开。
凛冽刺骨的海风如恶鬼般瞬间倒灌而入,贪婪地卷走了舱内最后一丝残存的暖意。
温度骤降。
沈青竹对此置若罔闻,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迈入了那片冰冷的、能吞噬灵魂的黑暗。
甲板之上,空无一人。
只有单调而无情的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冰冷的钢铁船身,发出“砰、砰”的沉闷回响。
他走到甲板边缘,双手死死攥住了冰冷的金属栏杆,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骇人的青白色。
前方,是吞噬一切光线的浓雾,一望无际。
沈青竹的心,也如同这片海域,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无力感彻底淹没。
砰——!
一声沉闷的炸响。
沈青竹猛地抬手,一拳狠狠砸在面前的钢铁栏杆上。
坚硬的栏杆应声凹陷下去一个清晰的拳印。
剧烈的反作用力震得他整条手臂都在微微发麻,但他不在乎。
这点物理上的疼痛,远不及内心那份被反复撕裂的万分之一。
沈青竹抿紧了嘴唇,双手重新抓住了变形的栏杆,刺骨的冰冷让他混乱的思绪有了一瞬间的清明。
他太弱了。
〔我太弱了。〕
脑海中,一幕幕画面不受控制地疯狂闪回,如同最恶毒的诅咒。
是苏小阳以一人之力,分化六身,将六尊散发着不朽神性的异域古神玩弄于股掌之间。
是林七夜在天穹之上,显化万丈法身,仅仅一掌,便将一尊不可一世的神明如蝼蚁般拍入地底的霸道。
是迦蓝浑身浴血,却战意冲霄,以最纯粹的暴力将敌人撕成碎片的狂野。
是安卿鱼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眸下,隐藏着对世界最深层次的解析与足以让神明都为之疯狂的求知欲。
是百里胖胖嬉笑怒骂间,随手就能掏出“死而复生九次”的至宝,那份令人窒息的深不可测。
就连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曹渊,一旦触及其禁忌,那份来自“黑王”的恐怖力量,也足以让所有人心惊胆战。
他们,每一个人,都在以一种近乎妖孽的速度,朝着他无法理解的领域狂奔而去。
他们展现出的天赋,已经不能用“天才”来形容。
那是“怪物”。
而他呢?
当同伴们在讨论如何弑神、如何瓜分神国、如何对抗更高维度的存在时,他引以为傲的格斗技巧、他赖以生存的禁墟能力……
在那些毁天灭地的伟力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微不足道。
【气闽】?
他不甘心!
咔哒。
咔哒。
咔哒。
一阵轻微得几乎无法捕捉的声响,从船舱方向传来。
那是一双光洁的小脚丫,踩在冰冷钢铁甲板上的声音。
在这单调而沉重的海浪声中,这声音显得格格不入,却又清晰得刺耳。
沈青竹没有回头。
他知道是谁。
苏小阳从船舱里走了出来,来到了他的身旁,小小的身体甚至够不到栏杆的顶端。
没有安慰,没有询问,甚至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苏小阳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学着他的样子,倚着冰冷的栏杆。
他也看向那片吞噬一切的浓雾。
海风呼啸。
时间仿佛凝固。
沈青竹用余光瞥了一眼苏小阳,眼神有些复杂,并没有主动开口。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轰——!!!
一道撕裂天地的巨响,毫无征兆地从远方的海面上传来!
那声音狂暴得超出了任何物理范畴的理解,仿佛是一颗星辰在耳边炸裂,恐怖的声浪瞬间贯穿了整个空间,直击灵魂!
船身猛地一震,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沈青竹瞳孔骤然收缩,猛地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就在不远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迷雾中,空间突然扭曲、撕裂,仿佛一块漆黑的玻璃被重锤砸出了一个狰狞的窟窿。
两道身影,一先一后,从那裂缝中狼狈地飞掠而出。
一白,一金。
最前方那道白色身影满身狼狈,流光溢彩的羽翼上沾染着漆黑的污秽,气息紊乱,显然经历了一场恶战。
祂从裂缝中冲出时,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目光隔着遥远的距离,精准地落在了这艘旗舰之上。
沈青竹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米迦勒?”
“等等,米迦勒怎么提前出来了?祂在追谁?七夜他们呢?”
一连串的疑问在他脑中炸开。
然而,站在他身旁的苏小阳却没有任何意外。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甲板上,那双清澈的眼眸穿透层层迷雾,落在后面那道紧追不舍的金色身影上,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
〔阿斯加德,神王奥丁。〕
当初他兴之所至,一炮贯穿了阿斯加德的神国,重创了其神系本源,按理说,整个神系的实力都会出现严重下滑。
现在看来,奥丁的实力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不对。
苏小阳那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淡淡的金芒,仿佛看穿了万物的本质。
他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脸上的表情越发戏谑。
〔原来如此。〕
〔奥丁身上那股“克苏鲁”的气息,比上次在阿斯加德时,更加浓郁了。〕
〔这是……彻底堕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