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战局已然倾斜。
雨宫晴辉的处境急转直下。
根源上的属性克制固然致命,但在绝对悬殊的力量面前,这点优势被轻易地抹平、蒸发。
他刀锋上卷起的雨幕,甫一出现,便被灼浪彻底蒸腾。
森然的寒意在熔岩般的空气中迅速消融。
火灾的每一次攻击,都让雨宫晴辉握刀的手臂传来骨骼欲裂的震颤,虎口早已迸裂,渗出的鲜血瞬间就被高温烤成了黑痂。
“倘若你师傅在这里,或许还能让我费些手脚。”
火灾立于火焰的中心,声音如同神只的宣判,居高临下。
“至于你,一个初出茅庐的小鬼,也敢挑衅神威!”
他向前踏出一步,脚下翻滚的岩浆池随之咆哮。
“现在,就算你丢了刀跪地求饶也没用,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雨宫晴辉面色阴沉,牙关死死咬住,咸涩的汗水混着血水淌进眼眶,刺得一阵酸痛。
一抹不计后果的狠戾在他眼中浮现,他正准备榨干体内最后一丝力量,与对方同归于尽。
就在这时。
一种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嗡鸣,突兀地钻入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滋——
那声音不像是通过空气传播,更像是直接在灵魂的最深处响起,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震颤。
火灾右眼皮毫无征兆地狂跳,一股极致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的心脏,他猛地循着那股感觉望去。
夜幕的尽头,一点幽紫色的光芒乍现。
那并非光束。
而是一根纯粹由毁灭能量压缩而成的长钉。
它的出现没有任何预兆,沿途的空气发出被撕裂的尖锐哀鸣,光与热都被其野蛮地吞噬,只留下一道绝对漆黑的真空轨迹。
那枚紫色的毁灭之钉,在他惊骇的瞳孔中急速放大。
火灾大惊失色,本能地将周身的滔天烈焰疯狂压缩,在身前凝聚成一面凝实到极点的火墙,试图抵挡。
然而,那根紫钉未受到任何阻碍。
它径直刺破了火墙的核心。
霎时间,赤红的火焰世界中,爆开一团妖冶而瑰丽的紫色。
雨宫晴辉的视野里,只剩下那片纯粹的紫,暴力,又美得令人心悸。
火灾痛苦的哀嚎被死死卡在喉咙里,连一个音节都没能发出。
光芒散去。
周围灼热到扭曲空气的火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暗淡、熄灭。
火灾摇晃不定的身躯显露出来。
不,是残躯。
他的头颅连同整个上半身,都已彻底消失不见。
那截残躯在原地僵直了片刻,便无声地化作飞灰,彻底消散,只留下一片被深度灼烧、琉璃化的圆形痕迹。
〔……人呢?〕
雨宫晴辉呆立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
〔刚才那个叫嚣着要把一切化为灰烬的神谕使呢?〕
他的瞳孔中,倒映出一道静静悬浮于夜空下的身影。
月光如水银般倾泻而下,在那人身上汇聚成一件神圣华美的光之礼服,裙摆与袖口的光带无风自动。
〔这画风不对劲啊。〕
雨宫晴辉眨了眨眼,好半天才把眼前这个身穿【神威灵装·九番】的苏小阳,跟记忆中那个抱着棒棒糖的呆萌小女孩联系起来。
随手一击。
自己拼上性命都难以战胜的对手,就这么……没了?
强得……有点离谱了。
雨宫晴辉非但没有沮丧,反而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眼底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太好了。
这次的队友,一个比一个怪物。
另一边,林七夜与心灾的战斗正陷入一种诡异的僵局。
心灾本身的战斗力并不突出,但他那能够聆听心声的力量,让林七夜的每一次进攻都像是排练好的戏剧。
刀锋将要挥向何处,步伐将要落在何方,甚至连呼吸节奏的细微变化,都被对方提前洞悉。
这种感觉,就像是和一个能看穿你所有底牌的对手下棋,每一步都被算得死死的,憋屈至极。
心灾很享受这种掌控感,他能清晰地“听”到林七夜心中不断变换的战术,以及那份被压制后逐渐升起的烦躁。
突然间。
林七夜停下了所有动作。
他站在原地,手腕一转,星辰刀应声归鞘,发出一声轻响。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心灾,眼神平静。
心灾一愣。
〔这是什么意思?放弃了?〕
下一秒,他整个身体僵在了原地。
“什么?!”
他想后退,想拉开距离,但四肢百骸仿佛被灌满了铅,沉重得动弹不得。
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牢牢锁死在半空中,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弯曲。
这不是他自己的决定,而是他真的……不能动了!
他惊恐地看向林七夜,对方的心中一片平静,没有任何战术,也没有任何杀意,只有一片他无法理解的空白。
这时,雨宫晴辉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
“别!”
他喘着粗气,脸上满是焦急,
“不能杀他!”
林七夜看向雨宫晴辉:
“为什么?”
“他是2号神谕使,”
雨宫晴辉语速极快地解释道,
“我师父提过,他的能力很诡异,只要方圆十公里以内,还有一个人对他产生恐惧,他就能借体重生,永远杀不死!”
林七夜眉头微蹙。
这能力确实棘手,民众对神谕使的恐惧早已深入骨髓,杀了,恐怕下一秒,街上某个瑟瑟发抖的平民就会变成新的心灾。
就在两人都觉得麻烦时,苏小阳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看着心灾,说道:
“七夜哥,我可以解决。”
林七夜和雨宫晴辉同时看向他:
“小阳,你打算怎么处理?”
苏小阳没有回答,只是将目光投向被束缚在半空的心灾,轻声开口:
“我命令你,升起来。”
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不容置疑的魔力,强行篡改着心灾的意志。
心灾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惊恐,他想挣扎,想怒吼,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
如同一个提线木偶,跟随着苏小阳的意志,一步步踏上虚空。
最终,他停在了足以俯瞰半座城市的半空中。
“那么,跪下吧。”
苏小阳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神明般的威严。
在下方城市里万千道目光的注视下,心灾屈辱地、缓慢地、一寸寸地弯下了膝盖。
他跪了下去。
在空中,向着那个娇小的身影,跪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苏小阳才满意地抬起头。
【破军歌姬】在他身后显现,他轻轻敲下一个音键。
轰隆——!
一声沉闷如洪钟大吕般的巨响,自天空的中心炸开,瞬间传遍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那声音并不刺耳,反而像是一种宣告,强行攫取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无论是在做什么,城市里的每一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动作,骇然地望向天空。
苏小阳悬停的位置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在城市璀璨灯火的映照下,足以让地面上的人看清那里的场景。
夜幕之下,一道身影跪伏于空。
他身上那件代表着至高神权的黄袍,在灯光下鲜艳得有些刺眼。
“那……那是……”
“黄袍……是心灾大人!”
“神谕使大人?!他在对谁下跪?!”
“……那个小小的身影……不是之前通缉令上的极恶通缉犯吗?!”
“搞错了吧!神谕使大人怎么可能被通缉犯俘虏!还向他下跪?!”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神谕使大人代表的是神明!神明怎么会向凡人下跪!”
眼前的场景,让遍布城市角落的议论声、质疑声、惊呼声此起彼伏。
一种名为“信仰”的东西,正在悄然龟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