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卿鱼颓然靠回椅背。
他盯着屏幕上那个名为“无名氏”的Id，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我试图将‘女人的占有欲’作为一个新的参数代入模型，结果整个逻辑框架直接崩溃，红色的错误提示符占满了我的视野。〕
他悟了。
原来，最无法被计算的变量，不是数据，是人心。
傍晚，投票通道关闭。
代表迦蓝的红色数据柱，如一座无法撼动的神山，死死地压制着整个榜单。
无人能超越。
获胜者：无名氏。
奖励：与牛郎“七夜”，独处三小时。
……
黑梧桐俱乐部，顶级包厢。
林七夜靠在沙发上，眼神放空，盯着天花板上那盏由上千颗水晶组成、华丽到令人发指的吊灯。
二十亿。
就为了跟他在这里枯坐三个小时。
他无法理解。
这笔钱如果投给大夏守夜人后勤部，能换来多少牺牲同袍的抚恤金？
如果投入安卿鱼的实验室，又能推动多少足以改变世界的项目？
〔疯了。〕
〔这个世界，真是越来越疯狂了。〕
柚梨奈悄悄推开一条门缝，探进一颗小脑袋，声音怯生生的。
“七夜哥哥，那位客人……马上就到了。”
“知道了。”
林七夜坐直身体，扯了扯僵硬的领口，脸上挂起标准的营业式微笑。
来都来了，总不能把金主晾着。
反正就三个小时。
大不了跟对方聊聊人生哲学，谈谈宇宙起源，熬一下就过去了。
片刻后，厚重的房门被无声推开。
林七夜抬起头，脸上的微笑瞬间凝固。
他怔怔地看着门口那道纤细的人影，握在手里的苹果悄然滑落，掉在地毯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迦蓝？”
他做过无数种猜想，甚至猜过可能是某个有特殊癖好的抠脚大汉。
却唯独没想过，那个一掷千金的人，会是她。
视线中，迦蓝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裙，乌黑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
平日里那份凌厉干练消失无踪，此刻的她，像是一朵在夜色里悄然绽放的白昙。
她似乎很紧张，避开了林七夜那满是震惊的目光，走到他对面的沙发坐下，双手规矩地交叠在膝上。
“怎么了？”
她先开了口，声音很轻。
“你……”
林七夜张了张嘴，却发现大脑一片空白，无数问题堵在喉咙里，反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指了指迦蓝，又指了指自己，最后指了指这间极尽奢华的包厢，脸上的表情荒诞又迷茫。
“你什么你。”
迦蓝的声音有些发紧，她刻意不去看林七夜的眼睛，目光飘向一旁的西洋画。
“我现在是客人，京介大叔就是这么教你招待客人的？”
她说完这句话，自己都觉得有些心虚。
〔这是来之前小阳教我的台词，说是要先声夺人，掌握主动权。〕
可面对林七夜那双写满震惊与不解的眼睛，她所有的气势都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瞬间就瘪了。
林七夜闻言，反而放松下来。
他身体向后一靠，陷进柔软的沙发里，恢复了平日与她相处的随意。
“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要吃水果。”
迦蓝硬邦邦地回了一句。
“桌上不都是吗？那么大一盘，自己拿。”
林七夜随手指了指茶几。
包厢内的空气，在这一刻安静得可怕。
迦蓝放在膝上的双手悄然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为了这次见面，不惜动用整个公司的资金，抛下所有事务，怀着两年积攒的紧张与期待，匆匆赶来。
结果就换来一句“你自己拿”？
林七夜察觉到气氛不对。
他疑惑地转过头，正对上迦蓝的视线。
她依旧努力维持着客人的姿态，下巴微微抬起。
可那双明亮的眼眸里，水光已经控制不住地氤氲开来，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倔强地不肯落下。
林七夜沉默了。
几秒后，他站起身，拿起果盘里的一颗红苹果，用小刀熟练地削去果皮。
果皮连成一线，蜿蜒垂落，始终没有断开。
他将苹果切成均匀的小块，用银质的小叉子插起一块，动作轻柔地递到了迦蓝的嘴边。
他微微躬身，声音也随之放低，带着一丝无奈的宠溺。
“好吧。尊贵的小姐，浅羽七夜很高兴能为您服务。”
迦蓝看着眼前的苹果块，鼻尖一酸，眼里的雾气更重了。
她轻轻“哼”了一声，像是在掩饰自己的失态，张开小嘴，将苹果咬了进去。
很甜。
她慢慢地咀嚼着，心里的委屈和酸涩，似乎也随着这股甜意消融了些许。
可就在林七夜准备收回手的时候，迦蓝突然毫无征兆地伸出双臂，一把将他揽入怀中。
她的力气很大，像是要将他彻底嵌进自己的骨血里。
林七夜被这猝不及防的拥抱弄得浑身一僵，刚想挣脱，就听到埋在他肩窝里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哭腔。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闻的颤抖。
“就一会儿。”
两年了。
等待有多煎熬，只有她自己知道。
林七夜的动作停住了。
怀里的人在微微发抖，隔着薄薄的衣料，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肩窝处传来的湿热。
他这才迟钝地意识到，他们已经分别了整整两年。
这两年里，他挣扎求生，历经波折。
而她，也在用自己的方式，承受着同样漫长的等待与煎熬。
林七夜抬起的左手在空中停顿了片刻，最终还是轻轻落在迦蓝的后背上。
用一种笨拙的力道，一下下地拍着。
无声地安抚着她失控的情绪。
……
苏氏大厦，顶层会议厅。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璀璨夜景，长长的会议桌旁，气氛却有些古怪。
苏小阳坐在主位上，两条小腿在椅子下一晃一晃，手里捧着一杯热牛奶，心满意足地小口喝着。
林七夜，安卿鱼，沈青竹，曹渊，迦蓝，江洱分坐两侧。
林七夜的目光从一张张熟悉的脸上扫过，最终落在苏小阳身上，太阳穴突突直跳。
“所以，你们早就知道我到这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任谁都能听出一丝山雨欲来的味道。
“那为什么不来找我？”
林七夜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胸，扯了扯嘴角。
“让我一个人，跑去参加那个什么……‘最受欢迎牛郎大赛’？你们倒是坐得住。”
这些人一个个混得风生水起，坐拥摩天大楼，他却在异国他乡出卖色相。
“嘻嘻。”
苏小阳吐了吐舌头，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坏笑。
“七夜哥我在闭关嘛，很重要的那种。”
林七夜的视线转向安卿鱼。
安卿鱼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
“【王血】的逆向解析到了关键瓶颈，只差最后0.01%的推演，我没有多余的时间。”
“七夜，这可不能看我呀。”
沈青竹打了个呵欠，慵懒地伸展着身体，
“黑杀组吞并地盘的交接仪式，我不去不行。”
江洱像个上课回答问题的学生，乖巧地举了举手，小声说：
“我在破解‘净土’的中央防御系统‘羽津’，它的防火墙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