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楼之上，陈夫子听完汇报后，那张古井无波的脸庞上，神情骤然转冷。
一股无形的威压自他体内弥散开来，让身前的典狱长助理谢宇瞬间感觉呼吸一滞。
“三个少年？”
陈夫子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
“在斋戒所的地盘上，动用私刑，废了囚犯？”
“谢宇，看来老夫不在的这一年，你这典狱长的位置，坐得有些松懈了。”
谢宇额角渗出冷汗，他躬着身子，斟酌着每一个字眼，生怕触怒眼前这位真正意义上的斋戒所之主。
“夫子息怒，那三人身份特殊……”
“动手的两人，是从‘阳光’那边转来的。”
“阳光？”
陈夫子眉峰一蹙，威压稍敛，他想到了什么，
“报名字。”
“林七夜，与……苏小阳。”
当两人的名字落入耳中，整个房间里那凝滞如山岳的气场，竟如春雪般悄然消融。
陈夫子那张紧绷的脸，线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柔和下来，他捋了捋胡须，眼神里甚至透出一丝兴味。
“哦？是他俩啊。”
“说来听听，为何伤人？”
谢宇心头那块悬着的巨石轰然落地，立刻将调查来的情况全盘托出。
“……起因是囚犯韩金龙，指使手下将某些‘研究素材’的残秽，丢到了苏小阳的餐盘里。”
“苏小阳随手一扔，那袋东西便精准地落进了韩金龙的排骨汤里。”
饶是陈夫子，听到此处，嘴角也不禁微微牵动了一下，脑海里已然有了画面。
谢宇继续补充：
“属下之前就怀疑，斋戒所近几年的几起囚犯失踪案与韩金龙脱不了干系。今天这一闹，也算是坐实了他暗中处理‘垃圾’的行径。”
陈夫子听完，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片刻后，淡淡开口。
“干得不错。”
他背起手，踱步走向窗边，语气平静地做出裁决。
“此事，到此为止。那二十几个重伤的，给他们治，但别治得太彻底。”
“至于那个韩金龙……”
陈夫子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冷意。
“既然他喜欢研究，就让他自己，也变成‘研究素材’吧。”
谢宇心中一凛，垂首恭敬道：
“是，夫子。”
……
病房内。
苏小阳看着眼前欲言又止的林七夜，可爱地歪了歪小脑袋，眼神清澈纯真。
“七夜哥，你昨晚没睡好吗？黑眼圈都出来了。”
林七夜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表情有些古怪：
“我又梦到吴通玄了。”
“只是梦里的内容……有点奇怪。”
“有多奇怪？”
林七夜压低了声音，神情凝重地复述起来。
“他说，他有办法帮我们离开这里。”
他将梦中吴通玄那些颠三倒四，却又逻辑清晰的对话，原原本本地讲给了苏小阳听。
苏小阳托着腮帮，认真地听着，心里的小算盘却打得噼啪作响。
〔他的能力确实是越狱的关键，不过……我可没打算真的越狱。〕
〔叶梵那边重建第五特殊小队的申请应该快批下来了，古神教会那些家伙也差不多该送人头来了。〕
〔我只要乖乖待着，等任务上门，就能顺理成章地出去。费力不讨好的事，才不干呢。〕
他表面上却是一脸困惑：
“精神病人说的话，能信吗？他要真有办法，自己不早就跑啦？”
就在这时，一名男护工走到门口，面无表情地敲了敲门。
“放风时间到了。”
两人跟在护工身后，走向那扇厚重的防爆门。
微型喇叭里，冰冷的机械合成音准时响起。
“工号，请回答今日暗语。”
林七夜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苏小阳。
下一秒，喇叭里传出提问：
“对于心怀不轨，想要伤害小阳的人，应该如何处置？”
林七夜心中一动，猛地抬头。
他清晰地记得，这正是吴通玄在梦里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杀！杀！杀！”
苏小阳呆住了，嘴角忍不住抽搐几下。
〔喂喂，这暗语也太羞耻了吧！还是当着我的面说出来！〕
“暗语正确，身份核验通过。”
沉重的金属门应声开启。
走进压抑的活动区后，林七夜再也按捺不住，他抓住苏小阳的肩膀，眼神里闪烁着兴奋的光。
“小阳，我知道了！”
“我知道吴通玄要怎么帮我们出去了！”
就在这时，安卿鱼端着餐盘走了过来，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
“聊什么呢，这么激动？”
三人吃过早饭，正准备四处逛逛，一道熟悉的身影却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是书童。
“两位，夫子有请。”
安卿鱼见状，识趣地笑了笑：
“你们去吧，我正好去找点灵感。”
苏小阳甜甜一笑，拉着林七夜跟上了书童。
马车车厢内，茶香四溢。
陈夫子看着对面两个精神饱满的少年，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来，尝尝老夫新得的‘雀舌’！”
苏小阳乖巧地捧起茶杯，轻抿一口，眼睛瞬间亮晶晶的。
“哇！好香，好好喝！”
林七夜也细细品味一番，由衷赞叹：
“汤色清绿，香气幽兰，果然是绝品。”
陈夫子捋着胡须，欣慰地感慨：
“叶梵那厮是头老黄牛，周平是个闷葫芦，路无为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偌大的大夏，想找个能陪老夫安安静静喝杯茶的人，也就你们两个了。”
林七夜谦逊道：
“夫子过誉了。”
三人品茶闲聊，气氛融洽。
林七夜瞅准时机，还是忍不住开口试探：
“夫子，我这情况……能不能申请提前……”
陈夫子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七夜，非是老夫不帮你。”
“让你留在斋戒所，是上面几位最高层的共同决定。在你彻底掌控那份力量之前，任何人都不能破例。”
林七夜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心中最后一点侥幸也破灭了。
就在这时，陈夫子腰间的通讯器急促地响起，他接听片刻，脸色微变。
“看来，老夫要失陪了。淮海市那边出了些棘手状况。”
陈夫子放下茶杯，歉意地看着两人。
苏小阳乖巧地挥了挥小手：
“夫子爷爷你快去忙吧，不用管我们。”
陈夫子点点头，亲自将两人送下马车。
望着马车化作虚影消失在墙壁中，林七夜心中百感交集。
看来，越狱这条路，是非走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