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阳闭上了眼。
无形的感知如水银泻地,瞬间铺满了脚下这片死亡废墟,渗入泥浆,穿透断壁,在纵横交错的钢筋水泥间急速穿行。
几秒后,他眼睫微颤,猛地睁开。
“还活着!”
他轻舒一口气,紧绷的身体略微放松。
“位置?”
苏小阳没有回答。
他只是抬起那只白皙小巧的手,对准一根斜插在瓦砾中的巨大混凝土断梁,五指隔空虚握。
灵力奔涌。
那重达数吨的断梁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呻吟,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硬生生从泥石中拔起,缓缓悬浮于半空。
断梁之下,一个浑身浴血的女人现出身形。
一截尖锐的木桩贯穿了她的胸膛,将她死死钉在地上,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下一瞬,苏小阳的身影已出现在女人身旁。
他的掌心,再度燃起那团温暖的圣火。
治愈之炎。
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愈合。
那根致命的木桩,在火焰的触碰下,瞬间化为灰烬。
女人的呼吸,奇迹般地平稳下来。
苏小阳松了口气,将已经脱离危险的母女二人转移到一旁临时开辟出的安全区域。
他站起身,环视着这片被泥石流吞噬的人间炼狱,清脆软糯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位新兵的耳中。
“我的治愈之炎,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救活!”
“动手!”
“救人!”
话音未落,他猛地拔高音量,那稚嫩的童音此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神性与威严!
“大夏军人在此!”
“死神退避!”
“存者——必生!”
声浪滚滚,回荡在峡谷之间,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
远处,那些幸存的、本已陷入绝望的村民,听到这声宣告,看到那一身身橄榄绿,浑浊的眼中瞬间重新燃起了光。
希望,回来了!
……
津南山脚,临时指挥中心。
狂风卷着暴雨,狠狠抽打着军用帐篷,发出猎猎巨响。
通讯已经中断,唯一的希望,是那台被工程师们紧急架设的卫星通讯设备。
帐篷内,气氛凝重如铁。
“滋啦……滋啦……”
一阵刺耳的电流声后,频道终于被接通。
“首长!通了!”技术员的嗓音都在发颤。
袁罡一把夺过对讲机,声音低沉而有力。
“各小队,报告当前位置与情况!”
“8号救援小队,已抵达预定位置,开始救援!”
“7号救援小队,已抵达,开始救援!”
……
一个个坚定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像是刺破阴霾的利剑。
“1号救援小队,已抵达最深处灾区,开始救援!”
这个声音,让袁罡的眉梢猛地一挑。
1号小队的目标点,在地图的最远端,路况最差,按计划,他们本该是最后一支抵达的队伍。
可现在,2号和3号小队还在路上!最快也需要五个小时!
〔这帮小崽子……他们是飞过去的吗?!〕
袁罡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弧度。
对讲机里,捷报还在不断传来。
“已抵达!”
“已抵达!”
每一声汇报,都像一剂强心针,注入这片绝望的废墟。
……
风在咆哮。
雨,像天河决堤,疯狂倾泻。
袁罡站在帐篷外,任凭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坚毅的面庞,眉头却拧成了一个川字。
一股强烈的不安,在他心头盘踞。
这雨太大了。
市区的地震烈度和津南山腹地的烈度,差异也太过悬殊。
这不正常。
除非……二次灾害!
这个念头刚闪过,世界,突然安静了。
风声,雨声,雷声……一切声音都在瞬间消失。
漫天砸落的雨点,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一颗颗晶莹剔透地悬停在了半空中。
时间,仿佛凝固了。
袁罡的心脏骤然一缩。
身经百战的直觉让他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视线如刀,扫向四周。
踏。
踏。
踏。
皮鞋踩在积水中的声音,在这绝对的死寂里,清晰得令人心悸。
一个身穿黑色燕尾服,胸前别着一枚紫色鸢尾花胸针的长发男人,迈着优雅而诡异的步伐,从静止的雨幕中缓缓走出。
他的脸上,挂着一丝淡漠的微笑,仿佛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无聊的舞台剧。
袁罡的瞳孔,缩成了针尖。
“呓语!”
“哦?”
呓语挑了挑眉,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大名鼎鼎的上京小队前副队长,竟然还记得我这种小角色,真是荣幸之至。”
袁罡冷哼一声。
“你身上那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想忘都难。”
呓语的笑容加深,眼底却是一片冰冷的虚无。
“袁首长,还是这么不解风情。不过无所谓,我向来宽宏大量。”
他笑得越是灿烂,袁罡的杀意就越是沸腾。
“收起你那套假惺惺的做派!”
袁罡的语气冷冽如刀,
“这次的地震和泥石流,是你们古神教会的手笔吧?我就奇怪,烈度怎么会差这么多,原来是你的禁墟【噩梦】在搞鬼。”
“哎呀呀,这么快就被识破了?”
呓语故作惊讶地捂住嘴,眼中满是戏谑,
“不愧是袁教官,要不要我为您颁发一枚‘名侦探’勋章?”
袁罡懒得与他废话,直奔主题。
“你的目标是谁?小阳,还是七夜?竟然需要你这位‘神’亲自降临,看来你们古神教会是越来越没落了。”
“猜对了哦,主要目标,就是那两个可爱的小家伙,他们对教会而言,可是无价之宝。”
“不过,”
呓语叹了口气,摊开手,
“这可算不上‘亲自降临’,仅仅是一个实力被压制在‘无量境’的噩梦投影罢了。”
“我那可怜的本体,现在正被你们【灵媒】小队那群疯狗追杀,忙得很呢。”
话锋一转,呓语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带着一种恶劣的趣味。
“而且,袁教官,你似乎还不知道……”
“你寄予厚望的那个苏小阳,究竟对我们的神明,做了什么‘好事’呢。”
“小阳对你们的神明做了什么?!”
袁罡心头剧震。
“这个嘛……”
呓语故意拉长了语调,笑容玩味。
“就不是你,有资格知道的秘密了。”
呓语越是故弄玄虚,袁罡反而越是冷静。
他的眼睛危险地眯起,脑中闪过一份关于新年夜沧南市异动的绝密情报。
〔过年那次……难道……那孩子干的事情,比情报里记录的还要……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