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手仍指向主控台，指尖微微颤抖。她的呼吸很浅，每一次吸气都像有细针扎进胸口，疼得她不自觉皱眉。陈默的手还搭在她的肩上，能清晰感受到她身体的轻颤——那不是恐惧，而是神经失控般的抽搐。
医疗系统第三次响起提示音：“语言中枢活性过低，无法判断是否可恢复。”全息屏边缘闪过一行红字，转瞬便被系统自动清除。舱内氧气已调至最低安全值，空气厚重而沉闷，仿佛裹着一层湿透的布压在身上。
林昭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目光落在操作台左侧的备用接口槽。那里插着一枚芯片，是从xc-07基因锁中取出的，表面残留着干涸的血迹。她试图抬手触碰，可左臂刚微微抬起，便“啪”地落回台面，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陈默一直注视着她的眼睛。他认得这种眼神——三年前在实验基地的逃生通道里，她也是这样看着他，用指甲在墙上划出一道斜线，意思是：炸毁b区能源核心。
但这一次，他没有动。
她嘴角裂开的伤口仍在渗血，左手缓缓抬起，指尖蘸了点唇边的血，在冰冷的操作台上画下一个符号：一个倒三角，下方连着三道波浪线。
陈默瞳孔骤然一缩。
那是他们第三期训练营定下的暗号，代表“孤影”系统的紧急唤醒指令。只有初代测试成员才知道。按理说，任务结束后所有人的记忆都已被清除，她不该记得。
但他记得。
他松开了压在她肩上的手，转身走向墙边的应急柜。扳手撬开面板，露出内部的备用电源线路。他的动作沉稳利落，拆线、接线、短接电极，一气呵成。最后一根导线接通的瞬间，主控台闪了一下，随即亮起微弱的蓝光。
数据开始滚动。
林昭立刻将眼睛对准虹膜扫描器。系统识别成功，权限解锁。她靠眨眼控制光标——一次长眨确认，两次短眨取消。每翻一页画面，太阳穴就像被重锤敲击，但她丝毫未停。
日志编号【phoenix-01】出现在列表顶端。点击后弹出加密提示：需绑定“孤影”高权限运算模块。界面变红，警告浮现：“当前神经负荷指数9.8，禁止接入。”
她没说话，只是目光缓缓移向夹袋中的另一枚芯片——xc-07基因锁的核心程序。她用指节轻轻敲了三下桌面，节奏缓慢却清晰。
陈默明白了。
他取下芯片，插入便携终端的副槽。但两个系统未能连通，数据无法传输。他低头看了眼袖口绣着的蓝星花，伸手探入衣内，抽出一根纤细的银色丝线——是妹妹留下的纳米编织丝，原为固定刺绣所用，实则具备量子传导功能。
他剥开两端绝缘层，一手握紧终端接口，一手捏住丝线。电流接通刹那，手腕猛地一震。火花一闪，屏幕剧烈晃动，随后逐渐稳定。
数据同步开始了。
不到十秒，一段隐藏影像被强制释放。
全息画面展开：沈烬站在坍塌的实验室中央，四周培养舱接连爆炸。他的机械手臂缠绕着紫色电路，正将一枚椭圆形容器放入小型跃迁装置。容器外壳泛着幽光，刻有螺旋纹路，缠绕着一朵玫瑰图案。
他低头凝视容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她以为结束了……可火种，才刚刚播下。”
影像结束。
主控台重归寂静。
林昭闭上眼，额头抵在操作台上。她调动“孤影”的残余程序，将容器上的标记与记忆中的图像比对。三年前那场爆炸后的照片在脑海中闪过：破碎的培养舱、扭曲的铭牌、相同的dNA螺旋纹，还有那朵玫瑰。那是姐姐林璇最后一次实验的编号标志。
匹配度显示：99.8%。
她猛然睁眼，伸手去按警报按钮。力气太小，手掌只在面板上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陈默已调出对比图。他放慢播放速度，逐帧查看容器细节。当目光落在玫瑰底部那个微小缺口时，手指骤然收紧。
那个缺口，与当年留在现场的铭牌碎片，完全吻合。
“这不是复制品。”他低声说，“是原件。”
林昭没有回应。她的身体正缓缓滑向座椅边缘，肌肉力量正在消退。可她的右手仍死死攥着那张数据卡，指节泛白。
陈默扶住她的肩膀，轻轻将她平放在座椅上。她睫毛不断轻颤，像是在拼命维持清醒。他伸手想取走数据卡，却被她残存的力气挡住。
他停下了。
舱内能源灯由绿转黄，电量不足8%。导航系统仍在待机，未设定航线。前方是一片漆黑的星域，没有任何联邦登记的坐标。
陈默站起身，走到主控台前，调出容器发射轨迹。方向指向一片未标注区域，星图上仅有一片灰色盲区。他尝试连接深空雷达，反馈为空。
他回头看向林昭。
她半倚在座椅上，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出血。右手依旧紧紧攥着数据卡，仿佛那是她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他走过去，蹲下身，轻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冷。
“我知道你想去哪儿。”他说。
她的眼皮轻轻颤了一下。
陈默从腰带上取出一支镇定剂，犹豫片刻，还是注射进她颈侧。她的身体僵了一瞬，随后渐渐放松。呼吸变得平稳，意识仍未恢复。
他站起身，将两枚芯片并排插入主控台核心插槽，手动启动离线解析程序。屏幕上跳出进度条：5%……12%……23%……
突然，终端“嘀”了一声。
一段附加信息被解锁：容器内部检测到活性基因序列，编码特征与林璇原始基因链高度一致，并含有未知突变片段。
陈默盯着那行字，久久未语。
舱外，星尘缓缓流动。远处一点幽光悄然亮起，如同黑暗中有人悄悄点燃了一盏灯。
林昭的右手忽然用力，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