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震动又来了，三下，不轻不重，像是有人在敲暗号。林昭没回头，也没去开门。她只是低头，把那个金属匣重新塞进屏蔽袋，再小心地藏进作战服最里层，动作稳得像做过千百遍。
通风管边上还有血，已经干了，发黑。她看都没看一眼，转身走到工作台前，拔掉插在接口上的导联针残头，关掉所有外接端口。太阳穴还在疼，但已经不像刚才那么尖锐，变成了一种有节奏的跳动，像心跳的回音。
她抬起左手，掌心朝上。手套内侧刻着一行小字——“Lx-07”。她用右手轻轻摸了摸那道凹痕，然后猛地攥紧拳头。
下一秒，她纵身一跃，穿过地板塌陷的大洞，顺着断裂的钢梁滑向下层通道。这里的重力乱得很，每一步都像踩在斜坡上，但她一点没停。后颈那块芯片碎片传来的信号越来越强，像一根看不见的线，拉着她往废墟深处走。
地下三层的入口被水泥块堵了一大半，只剩顶部一条窄缝能过人。她拆下左臂武器接口的护板，用金属边缘刮开门禁面板的涂层，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电路。指尖划破了皮，血滴在数据触点上。
“嘀——”
系统响了一声，绿灯闪了一下。
她翻滚进密室，身后的碎石轰然落下，彻底封死了出口。
里面一片漆黑，只有墙上的数据终端屏幕一个个亮起来，泛着幽幽的蓝光。主屏缓缓浮现一行字：【初代载体身份确认，权限开放至Level Ω】。
林昭站着没动，呼吸平稳。她没急着查资料，而是先调出“孤影”的运行日志。第一频段待机，第二、第三频段锁死。她手动解除限制，只开了环境扫描和语言解析两个基础功能。
视野里慢慢浮现出数据流，安静而有序。
她走到主控台前，输入指令：“调取‘凤凰计划’完整协议。”
屏幕一闪，跳出加密验证框。她把手腕上的纳米手环贴上去，同时按下手套内侧的基因编码区。两重验证通过，一份标注“终极版”的文档自动加载出来。
标题出现的那一刻，她瞳孔微微一缩。
“凤凰计划-林昭版：以初代载体基因链为模板，重塑人类种群。”
文档一共七章。前三章讲的是基因重构原理，第四章列出了第一批目标名单，第五章详细写了复制体怎么培育，第六章记录了十七个苏璃复制体的唤醒程序，第七章则是执行倒计时。
她快速往下翻，直到看到附录部分，才停下。
那里有一张动态基因比对图。她的dNA序列像树干一样延伸出十七条分支，每条末端都标着编号：SL-01 到 SL-17。检测结果显示，这些变异序列正在实时更新，匹配度高达98.3%以上。
她正想继续拉下去，眼前突然一黑。
“孤影”断了连接，整整三秒。
耳鸣袭来，不是杂音，而是一种高频震动，直接钻进脑子里。她咬紧牙关，手指压住太阳穴，强迫自己清醒。
画面恢复后，系统弹出红色警告：【检测到外部基因序列同步请求，来源：K-7Lx基因锁协议，关联设备：沈烬机械义肢】。
她盯着那行字，脸上没有一丝惊讶。
反而从战术腰带里掏出一枚小小的存储器——这是她从沈烬实验室带出来的备份芯片。插入终端接口，手动调出一段隐藏代码。
两份协议并排对比，结构一模一样。
她终于明白了。那把钥匙，从来不只是打开数据库的工具。它是个活的基因发射器，能把她的dNA信息实时传送到浮空城的核心服务器，供复制体不断同步进化。
也就是说，只要她还活着，只要她还在用“孤影”，她的基因就在被不停地复制、优化、使用。
她拔出芯片，紧紧捏在手里，指节都泛白了。
就在这时，密室外传来液压装置启动的声音。
低沉，规律，一步一步靠近。
她立刻关闭虹膜扫描器，切断所有光源。整个空间陷入黑暗，只能靠“孤影”的被动侦测感知外界。墙上的温度传感器显示，右边走廊有十七个热源，正从休眠舱区域朝这边移动。
她退到控制台后面，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墙蹲下。耳边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和越来越近的机械运转声。
第一具培养舱打开了。
接着是第二、第三……一直到第十七具。
每一具开启的瞬间，系统都捕捉到一次微弱的脑波峰值。她调出频谱分析，发现所有信号都在同一个频率震荡，而且这个频率，竟然和她自己的神经节律完全共振。
这不是追踪，是感应。
她的基因成了灯塔，那些复制体，是循光而来的猎手。
她低头看向手腕上的纳米手环。原本黯淡的指示灯，此刻正随着远处某种节奏，微微发烫。
她没戴手套的那只手，慢慢摸向后颈。
那里嵌着陈默留下的芯片残片。它也在发热，信号强度已经到了临界点。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要她不动，对方就找不到她；可一旦她启动“孤影”进行高强度运算，这块残片就会暴露她的位置。
但她别无选择。
空气开始震颤。墙体缝隙渗出淡淡的蓝光，那是培养舱充能的征兆。复制体马上就要完成最终校准。
她闭眼一秒，再睁开时，眼神已变得冷静而锋利。
手指沿着控制台边缘摸索，找到一个应急物理开关。这是老式设计，不经过主系统，独立运作。她按下按钮，头顶的备用电源启动，一台离线终端亮起绿灯。
她迅速接入神经导联，只启用最低层级的数据解析。目标很明确：提取“凤凰计划”第七章的执行倒计时。
进度条刚走到30%，警报再次响起。
【外部信号入侵，基因共鸣等级提升至临界点】
屏幕上突然跳出一组坐标——正是她现在的位置。
她立刻拔掉导联针，切断连接。但已经晚了。
远处的机械心跳声骤然加快。
十七具培养舱的密封盖全部打开，液压杆缓缓收回。紧接着，脚步声响起，整齐划一，像是同一具身体操控的四肢。
她靠在墙边，右手握紧腰间的电磁脉冲枪，左手将纳米手环死死贴在胸口。
脚步声停在密室门前。
金属门发出轻微的变形声，有人在外面碰了识别面板。
她屏住呼吸。
门没开。
可墙上的终端突然重启，屏幕一闪，跳出一行新指令：【主控权移交完成，执行阶段：终局】。
下一秒，所有屏幕同时熄灭。
黑暗中，只有她手中的纳米手环还在发烫，光芒从指缝间透出来，照在她脸上，像一道燃烧的裂痕。
门外，传来第一声敲击。
不是震动，是手指轻轻叩击金属的声音。
一下，两下。
然后，静止。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在寂静中狠狠撞击耳膜。
忽然，门缝下方渗进一缕蓝光。
那光缓缓移动，扫过地面，最后停在她藏身位置的投影线上。
她没动。
手里的纳米手环突然震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什么。
她终于睁开眼，盯着那道光，慢慢抬起右手，把纳米手环举到面前。
指示灯闪了三次，随即稳定下来，亮度增强。
仿佛在说：它，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