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槐骸旁的血祭：黑水里的手
老槐树的残骸像一具被剥了皮的骨架，黑紫色的断根在地面上扭曲蔓延，每一根根须都浸在黑水里，像无数条僵死的蛇。林野带着人赶到时，黑水已经漫过了脚踝，踩下去能感觉到黏腻的液体顺着裤管往上爬，冰冷得像裹了层薄冰，皮肤接触到的地方还隐隐发疼，像有细针在扎。
“捂住口鼻！”张阿婆突然喊了一声，她的拐杖尖刚碰到黑水，就“滋啦”冒起白烟，“这水沾不得，沾到肉会烂！”话音未落，一个年轻警员没注意，手背蹭到了黑水，瞬间红了一片，接着起了密密麻麻的水泡，疼得他倒抽冷气。
安安被苏清举在怀里，布偶的头埋得更深，银线像被冻住一样绷直，尖端指着黑水中央——那里的水面正咕嘟咕嘟冒泡，黑色的泡沫破裂时，能看见里面裹着几缕金色的头发，像极了之前社区里失踪的小女孩的头发。“布偶说，下面有好多手，在抓我们的脚。”安安的声音发颤，眼睛死死盯着黑水，“它们在喊‘冷’，还喊‘要布偶’。”
林墨的热成像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屏幕上原本分散的热源全往黑水中央聚拢，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轮廓周围还缠着无数细小的热源，像一条条缠绕的蛇。“是阿发！”张阿婆突然指着黑水深处，“那是他的衣服！十年前他穿的就是这件黑外套！”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黑水中央果然浮着一角黑色衣料，衣料下有个黑影在慢慢往上抬——先是一只手，皮肤青黑，指甲缝里嵌着槐树皮，手里攥着半块青铜令牌，正是守槐会丢失的另一半镇咒牌；接着是头，黑色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眼白里布满了黑色的血丝，像掺了黑水。
“张阿婆，好久不见。”阿发的声音从口罩后传出来，沙哑得像磨过砂纸，还夹杂着细碎的“咕噜”声，像是喉咙里卡了水，“你们守的‘太平’，早就该碎了。”他举起手里的镇咒牌，往自己手腕上划了一下，鲜血滴进黑水里，原本平静的水面突然沸腾起来，黑泡越冒越多，还翻出了几片带着齿痕的槐树叶。
“别让他喂血！”张阿婆急得跺脚，手里的红线往阿发方向扔去，可红线刚碰到黑水就断成了几截，掉进水里瞬间被染黑，“他在喂咒！血越鲜，咒越醒！”
林野立刻掏枪，可刚瞄准，黑水突然掀起一道小浪，浪里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死死抓住了他的裤腿！那只手很小，是孩童的手，指甲缝里还沾着泥土，手腕上戴着一个银色的小铃铛——正是乐乐之前丢失的那个！“林队！”林墨冲过来，一棍砸在那只手上，手却没松开，反而从水里拽出更多的手，密密麻麻的，抓着所有人的裤脚、脚踝，有的手还攥着碎布偶片，布片上的银线缠在手指上，像在求救。
安安突然尖叫起来：“布偶在哭！它说那些手是被槐根缠死的孩子！”他怀里的布偶突然冒出一缕黑气，黑气飘到黑水上空，竟凝成了几个模糊的孩童影子，影子都没有脚，飘在水面上，朝着阿发的方向伸着手，像是要抢他手里的镇咒牌。
阿发却笑了，笑声里带着得意：“你们看，它们也想醒！守槐会压了几十年，寻鸦者等了几十年，今天终于能让它……”他的话突然顿住，眼睛死死盯着安安怀里的布偶，“那布偶……怎么会有银线？”
没等众人反应，布偶突然从安安怀里跳出来，银线像鞭子一样抽向阿发手里的镇咒牌！“啪”的一声，半块镇咒牌掉在黑水里，刚碰到水面就发出“滋啦”的声响，水面上的黑影突然变得狂躁，伸出的手开始撕扯周围的槐根，黑水里还传来清晰的咀嚼声，像是在啃咬什么硬东西。
阿发急了，伸手去捞镇咒牌，可刚弯腰，黑水突然从他的口罩缝里灌进去，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开始剧烈抽搐，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膨胀，像要被水泡烂。“救……救我……”他伸出手想抓张阿婆，可手刚抬起来就断了，掉进黑水里，瞬间被无数只手抢着拖进了深处。
水面慢慢平静下来，只剩下那半块镇咒牌浮在中央，上面沾着的血迹慢慢晕开，和黑水融在一起。林墨刚要上前去捞，安安突然拉住他：“布偶说，别碰！下面有东西在等，等谁碰牌，就把谁拖下去！”
众人低头看向黑水，水面倒映出他们的脸，可每个影子的身后，都站着一个模糊的黑影，黑影的手里，都攥着一根黑色的线，线的另一端，全连在老槐树的断根上。张阿婆突然瘫坐在地上，拐杖掉在黑水里，“完了……镇咒牌沾了血，压不住了……”
林野抬头看向天空，原本只是零星几只的乌鸦，现在已经聚成了黑压压的一片，盘旋在老槐树残骸上空，叫声刺耳得像在哭。黑水还在慢慢蔓延，所到之处，地面的砖缝里钻出细小的槐根，根须上沾着黑色的黏液，像在寻找活物。
安安怀里的布偶突然安静下来，银线垂在黑水上，指着社区西边的方向——那里是一片废弃的居民楼，十年前因为一场火灾空了下来，据说火灾里死了三个孩子，尸体一直没找到。“布偶说，那里有‘鸦窝’，寻鸦者的人都在那里。”安安的声音带着哭腔，“它还说，那里的墙里，嵌着好多布偶……”
林野握紧手里的枪，看向林墨：“带苏清和孩子去安全区，我带一队去废楼。”他的目光扫过平静的黑水，水面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偶尔翻出一只手、一截槐根，或者一片沾血的布偶片。
他知道，阿发死了，但寻鸦者没散，守槐会的压制也快撑不住了。那些藏在黑水里的手、天上的乌鸦、废楼里的布偶，都是鸦咒越来越躁动的信号——它还没“睁开眼”，却已经开始用这些恐怖的碎片，一点点吞噬这个社区。而他们能做的，只有顺着银线指的方向，往下走，往更黑的地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