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师兄一行人灰溜溜败走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杂役弟子的圈子。凌皓那“一眼断症”的本事被传得神乎其神，添油加醋之下，几乎成了能洞悉人心、看破修为的奇能异士。原本一些蠢蠢欲动、也想打探“宝贝”虚实的人，顿时偃旗息鼓，看向那小木屋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敬畏和忌惮。
凌皓乐得清静，继续他的研究和强化。右臂力量、视觉能力稳步提升，他甚至开始尝试对听觉系统和神经反应速度进行微弱的能量刺激优化，效果虽慢，但数据曲线始终保持着积极的斜率。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日清晨，凌皓刚结束一轮对听小骨和耳蜗神经的微量能量滋养，正仔细记录着对不同频率声音辨别能力的细微变化，屋外便传来一个略显倨傲又有些熟悉的声音。
“凌皓呢？让他出来见我。”
阿土有些紧张的声音响起：“张…张师兄？您怎么来了？皓哥他…他在忙…”
张师兄？凌皓心中一动，是那个当初给他测定“废灵根”的检测弟子张钧。
“忙？一个废灵根有什么可忙的？”张钧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听说他最近挺能折腾？还学会装神弄鬼，唬住王虎那个蠢货了？哼，废物就是废物，净搞些歪门邪道！让他出来，我倒要看看，他到底耍的什么花样！”
显然，王师兄回去后，不知如何添油加醋，把脏水泼到了凌皓身上，引来了这位当初的“裁定者”。
凌皓放下手中的记录笔，神色平静地推开木门走了出去。
门外，张钧一身青衫，负手而立，下巴微抬，用眼角余光睥睨着凌皓，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看热闹的外门弟子。阿土则一脸焦急地站在旁边。
“张师兄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凌皓不卑不亢地开口。
张钧上下打量了凌皓一番，见他气息依旧平平无奇，身上没有任何灵力波动，眼中鄙夷更甚：“指教？我可指教不了一个废灵根。听说你最近很不老实，自己修炼无望，便用些下作手段暗算同门，还散布谣言，混淆视听？”
凌皓眉头微挑：“张师兄何出此言？师弟我安分守己，从未主动招惹是非。至于暗算同门，更是无稽之谈。王师兄之事，乃是他主动寻衅，众人皆可见证。至于谣言…不知张师兄所指为何？”
“还敢狡辩！”张钧冷哼一声，“若非你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王虎岂会着了你的道？还有，最近杂役间传言你能引气修炼，还能看人伤病？真是天大的笑话！一个废灵根，能引气？那我等苦修算什么？定是你不知从哪学了点江湖骗术，在此招摇撞骗！”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凌皓！我今日来，就是要揭穿你的把戏！免得你继续蛊惑人心，败坏宗门风气！你若识相，就自己承认错误，滚出灵溪宗地界！否则，别怪我按门规处置！”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实则充满了对凌皓的偏见和不容置疑的傲慢。他根本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一个被自己亲手判定为“废灵根”的人，能有什么真正的本事。任何超出他认知的现象，都被他简单归结为“歪门邪道”和“骗术”。
凌皓看着张钧那副“真理在我”的嘴脸，不禁觉得有些可笑。这种固守成见、拒绝接受新事物的态度，简直是科研工作者的大敌。
他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依旧平静：“张师兄一口一个废灵根，认定师弟绝无可能引气。却不知，师兄当初检测时所依仗的测灵石，就一定是百分百准确，毫无误差的吗？”
张钧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嗤笑道：“测灵石乃宗门传承之宝，感应天地灵气，洞悉人体资质，岂会有错？你自己是块废料，还想怪工具不行？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哦？”凌皓眉毛一扬，“师兄如此笃定？却不知师兄可了解那测灵石的工作原理？其内部符文结构如何？能量感应阈值是多少？对不同属性、不同强度、甚至不同表现形式的灵根反应灵敏度是否一致？是否存在检测盲区或误判可能？”
他一连串的专业问题抛出来，直接把张钧问懵了。
工作原理？符文结构？能量阈值？灵敏度？盲区？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测灵石不就是把手放上去，看亮不亮，亮什么颜色，多亮就行了吗？哪来的这么多弯弯绕绕？
张钧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脸色涨得有些发红，强自争辩道：“荒…荒谬！测灵石之玄妙，岂是你能妄加揣测的！此乃前辈高人所制，自有其道理！岂容你一个废物质疑？！”
“前辈高人所制，便一定完美无缺？后人便不能研究、改进？”凌皓反问，语气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若依师兄之见，前人炼丹成功率低下，丹毒残留甚多，后人便也该如此，不该寻求改良之法了？”
“你…你强词夺理！”张钧被怼得哑口无言，只能重复着苍白无力的指责。
凌皓向前一步，目光直视张钧，声音清晰而坚定：“张师兄，你并非质疑我本人，你只是无法接受自己固有的认知被挑战，无法接受你那套简单粗暴的评判标准可能存在漏洞。你害怕承认，或许，你看走了眼。”
这话如同尖针，狠狠刺中了张钧内心最不愿意承认的地方。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指着凌皓厉声道：“放肆！我看走眼？我堂堂外门弟子，炼气四层修为，会看走眼你一个废灵根？好好好！既然你死不承认，那我们就当场再测一次！”
他猛地从怀里掏出一块巴掌大小、色泽温润的白色石牌，正是那测灵石的便携式简化版，通常用于外出时初步筛选弟子所用。
“把手放上来！”张钧将测灵石递到凌皓面前，脸上带着赌徒般的狞笑，“当着大家的面，让测灵石说话！我看你这次还怎么狡辩！若还是毫无反应，你就立刻自废手脚，滚出灵溪宗！”
围观的人群发出低低的惊呼，没想到张钧竟然要当场再测！而且还赌上了如此重的惩罚！
阿土急得额头冒汗，想上前阻拦：“张师兄！这…”
凌皓却抬手阻止了阿土，他看着那块测灵石，又看看一脸笃定、等着看他笑话的张钧，忽然笑了笑。
那笑容里，没有恐惧，没有紧张，反而带着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
“张师兄既然不服，那便再测一次又何妨？”凌皓语气轻松，仿佛只是在答应一场游戏，“不过，若测出的结果，与师兄预期有所不同，又当如何？”
张钧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狂笑起来：“哈哈哈哈！与你预期不同？难道测灵石还会为你这废物破例不成？若真有不同，我张钧当场向你磕头赔罪，从此见了你绕道走！”
“磕头赔罪倒不必。”凌皓摇摇头，“只需师兄日后莫要再固步自封，凡事多思多想，勿要轻易下定论便好。”
“少废话！手放上来！”张钧不耐烦地喝道，他已经迫不及待要看凌皓绝望出丑的样子了。
所有围观者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凌皓的手和那块测灵石上。空气仿佛凝固了。
阿土紧张地攥紧了拳头。 另外两个外门弟子面露讥讽。 一些闻讯赶来的杂役弟子则屏息凝神。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凌皓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他没有立刻放上去，而是先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他在做什么？故弄玄虚？张钧嘴角的讥笑更浓。
只有凌皓自己知道，他正在调动精神力！
他并非要像传统修士那样激发自身灵气去冲击测灵石——他那点微薄的能量引子根本做不到。他是要运用这段时间锻炼出的、远超常人的精神力控制技巧，以及他对能量、对测灵石原理的推测，来玩一个“小把戏”！
他推测，测灵石的工作原理，很可能是通过感应测试者身体自然散发的、与灵气亲和性相关的特定生物能量场或波动，而非仅仅依赖于主动输出的灵力。废灵根之所以无反应，可能是因为其生物能量场过于微弱或混乱，无法达到测灵石的触发阈值。
而他的“即引即用”强化，虽然未能形成丹田气海，但却实实在在地改变了他身体局部组织的能量代谢水平！尤其是右臂！那里聚集的能量活性，远高于身体其他部分！
同时，他高度凝聚的精神力本身，或许也能对测灵石的能量感应机制产生某种干扰或调制？
机会只有一次！他必须将精神状态和身体状态调整到最佳！
“主动调谐算法”悄然运行，精神力高度集中，但不是向外感应灵气，而是向内收束，如同无形的力场，缓缓包裹住他的右臂，尤其是手掌区域。他将这些日子强化右臂所积累的那份远超常人的气血活力和能量代谢水平，尽可能地“彰显”出来！
同时，他回忆着清心兰提取液带来的那种纯净的水木属性波动频率，尝试用精神力去模拟这种波动的特征，并将其与右臂的活力相结合！
这个过程极其精妙且困难，是对他目前所有研究成果的一次极限综合应用！
片刻之后，凌皓猛地睁开眼睛，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他不再犹豫，稳定地将右手手掌，按在了那块冰凉的测灵石上！
一瞬间，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张钧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测灵石，期待着它一如既往的死寂无声。
一息… 两息…
测灵石毫无反应。
张钧脸上刚要露出胜利的狞笑——
突然！
测灵石表面，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淡薄到近乎透明的青色微光，如同风中残烛，极其不稳定地闪烁了几下！
那光芒太弱了！颜色也淡得离谱！甚至不如一个最垃圾的五灵根弟子引动的光芒十分之一亮！而且闪烁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
但！
它亮了！
虽然微弱到了极致，但它确确实实、真真切切地亮了！
不再是死寂的顽石！
“哗——！”围观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难以置信的惊呼！
“亮…亮了？！” “虽然好弱…但真的亮了！” “我的天！测灵石有反应了！” “他不是废灵根？！”
阿土猛地捂住了嘴巴，眼睛瞪得滚圆，激动得浑身发抖。
张钧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如同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眼睛瞪得如同铜铃，死死盯着那丝微弱得几乎要用手遮光才能看清的青色微光，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他失声叫道，猛地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一定是测灵石坏了！或者…或者你用了什么妖法！”
那光芒持续闪烁了约莫三五次呼吸的时间，便如同耗尽了所有力气，缓缓黯淡下去，最终彻底消失，测灵石恢复了原状。
凌皓缓缓收回了手，脸色有些苍白，额角渗出细汗。刚才那一下，对他精神力的消耗极大。
他看向脸色煞白、兀自不敢相信的张钧，语气平静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力量：
“张师兄，测灵石说话了。”
“虽然微弱，虽然异常，但它亮了。”
“现在，你还能笃定无疑地说，我是百分百的…废灵根吗？”
“你还认为，你那套评判标准，完美无缺，毫无漏洞吗？”
凌皓的声音不高，却像一记记重锤，狠狠砸在张钧的心上，砸碎了他固有的傲慢和偏见。
张钧踉跄着后退一步，看着恢复如常的测灵石，又看看面色平静却眼神深邃的凌皓，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事实胜于雄辩。
哪怕那光芒再微弱，再古怪，它也真切地发生了！在他引以为傲、坚信不疑的测灵石上发生了！
这一刻，张钧的信念，崩塌了。
周围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逆转的一幕惊呆了。
凌皓轻轻呼出一口气，感受着体内消耗殆尽的精神力和右臂残留的微热感。
科学的力量，不在于蛮横地推翻，而在于精准地找到那一丝裂痕，然后，轻轻一撬。
整个世界，便可能为之改变。
他看向目瞪口呆的张钧，淡淡问道：
“现在，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