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何为混沌？
非是简单的一片模糊，非是混乱无序的堆砌。真正的混沌，是万物未生之前的原初，是蕴含无限可能的起点，亦是万物终结之后的归宿，包容一切“有”与“无”的终极状态。它既是创世的温床，亦是灭世的坟场。
林炎的意识，便沉沦在这般对混沌真意的更深层次感悟之中。
那最后一缕混沌源初之光的“自爆”，并非真正的自我毁灭，而是林炎在生死关头，于五阶境界上对自身大道的一次极致践行——置之死地而后生，破而后立，方为涅盘！
归墟沉淀带那混乱而磅礴的终焉之力，原本是致命的毒药，但在他主动引爆源初之光，将自身存在短暂推向“无”的极致状态后，这些外力反而成了重塑自身的“养分”。他的肉身在暗物质流中被撕扯、分解，又在混沌涅盘经的牵引下，以那一点不灭的混沌真灵为核心，贪婪地吸收着周遭一切可被同化的能量与法则碎片——破碎的星辰物质、逸散的灵魂残响、乃至归墟攻击残留的死寂道韵……所有的一切，都被卷入这具正在重生的躯体之内。
这是一个极其痛苦且漫长的过程。他的意识如同风暴中的烛火，时而清晰，时而模湖，无数次濒临彻底沉沦，又被内心深处那股不甘的执念与对苏清月、对伙伴、对故土的牵挂强行拉回。
“我不能死……清月还在等我……归墟未灭……家园未安……”
执念如火，灼烧着真灵，也照亮了前路。
不知过去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万年。在时间感都变得模湖的混沌中，一具新的躯体终于缓缓凝聚成型。
依旧是林炎的样貌，但肌肤之下，隐隐有混沌气流如血液般奔流，骨骼之上，烙印着微缩的星辰生灭图卷，双眸开阖间，左眼如宇宙初开，生机勃发，右眼似万物终末，归墟寂灭。他的气息，不再是初入五阶时的磅礴外放，而是变得内敛、深邃，仿佛与周遭的混沌虚空融为一体，难以测度。
五阶初期巅峰！不仅稳固了境界，更是借助这次破而后立，直接攀升至初期巅峰，距离五阶中期仅有一线之隔！
更重要的是，他对混沌真言，尤其是“涅盘”与“源初”的理解，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那缕混沌源初之光并未真正消失，而是与他真灵彻底融合，成为了他混沌道基最核心的本源。此刻的他，无需刻意引导，举手投足间，便能轻微引动“定义”与“存在”的权柄。
他悬浮于混乱的暗物质流中，周遭那足以湮灭四阶强者的恐怖环境，此刻对他而言，却如同回到了母体般舒适。心念一动，周身混沌气微微流转，便将那些侵蚀而来的死寂之力化为无形。
“归墟……”林炎望向之前爆发大战的方向，眼神冰冷彻骨。他能感觉到，那艘骸骨主舰并未离开，依旧在附近星域疯狂搜寻他的踪迹，只是这片沉淀带太过广袤混乱，暂时未能发现他这枚已脱胎换骨的“针”。
“五阶中期……确实强大，但并非不可战胜。”林炎感受着体内奔腾的全新力量，一股战意悄然升腾。若是此刻再面对那“永夜凋零”，他至少有数种方法可以应对，而非只能狼狈闪避。
但他并未被力量冲昏头脑。当务之急，是找到清月他们，确认他们的安全，并尽快抵达毁灭路径的终点。
他尝试感应与混沌号，以及与苏清月之间那微弱的灵魂联系。因为距离和此地混乱规则的干扰，联系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只能大致判断他们依旧沿着毁灭路径的方向前行，并未偏离太远，而且似乎……停了下来？
“遇到了麻烦？还是找到了什么？”林炎眉头微蹙，不再迟疑。身形化作一道若有若无的混沌流光，融于暗物质背景之中，朝着感应的方向悄无声息地潜行而去。突破后的他，对空间的利用和自身气息的隐匿，远超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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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混沌号。
星舰悬浮于一片相对“平静”的虚空。说是平静，也只是相较于后方那狂暴的暗物质之海。此处依旧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死寂，远方可见扭曲的星系残骸如同鬼影般漂浮。
舰桥内，气氛凝重。
苏清月站在主舷窗前，背影清冷孤寂，但紧握的双拳暴露了她内心的波澜。她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之前为助林炎突破和最后加持而燃烧的本源，并非短时间内能够恢复。
李慕白、石峰、艾拉等人站在她身后，皆是沉默。林炎舍身断后，生死未卜，这对整个团队来说是巨大的打击。
“苏姑娘，”最终还是李慕白率先开口，声音带着沙哑，“林兄他……吉人天相，定然无恙。”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无力。面对那般恐怖的归墟主力，五阶中期的含怒一击，林炎生还的几率，微乎其微。
苏清月缓缓转过身，眼中虽有一丝难以化开的悲戚，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冻结的冷静与决然：“他一定会活着。”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并非盲目的相信，而是源于灵魂深处那仅存的一丝微弱共鸣，以及她对林炎那种超越常理的韧性与潜能的认知。他是能创造奇迹的人。
“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沉湎于悲伤或等待。”苏清月目光扫过众人，清冷的声音带着一种稳定人心的力量，“完成他未竟之事，找到归墟的终极秘密，这才是对他最好的支援，也是我们唯一的生路。”
她走到星图前，指向那条蜿蜒向星系核心的毁灭路径：“根据星璇之前的推算，以及我们沿途收集到的能量逸散数据分析，这条路径的终点，有超过87%的概率，是归墟势力在此星系的核心据点，或者说……一个巨大的‘能量提取器’。”
星璇的虚拟形象浮现，补充道：“是的，苏姐姐。综合数据分析，归墟吞噬整个星系的物质与能量，并非单纯为了毁灭，更像是在‘采集’某种东西。它们的科技，或者说力量体系，极度依赖这种采集。终点处的能量反应等级，远超我们之前遭遇的任何个体或舰船。”
石峰握紧了拳头，声音低沉：“所以，我们要去端了它们的老巢？”
“不是端掉，是探查。”苏清月冷静地纠正，“以我们现在的力量，正面冲击其核心据点无异于以卵击石。我们的目标是潜入，获取情报，找到归墟的弱点，或者……弄清楚它们究竟在寻找什么。这或许能为我们，为后续可能到来的援军，争取一线生机。”
这个计划无疑极其冒险。一旦被发觉，就是十死无生。
艾拉有些担忧地看着苏清月：“可是清月姐，你的伤……”
“无妨。”苏清月打断她，眼神坚定，“守衡真言最擅长的便是恢复与稳定。我会尽快调整状态。而且……”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我有预感，那里或许也有他需要的‘机缘’。”
她指的是林炎。混沌大道，包罗万象，而归墟的核心，聚集了整个星系的“终焉”与“寂灭”，对于感悟终焉真意的林炎而言，或许是危险，也可能是巨大的补品。她相信，如果林炎还活着，最终也一定会前往那里。
李慕白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明白了！苏姑娘，我们听你的！林兄不在，你就是我们的指挥官！你说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石峰、艾拉，以及其他队员也纷纷表态，眼神重新燃起斗志。悲伤与担忧无法改变现状，唯有行动，才能搏出一线希望。
“好。”苏清月点头，“星璇，规划最优潜行路线，避开已知的归墟巡逻区。所有人，检查装备，调整状态，一标准时后，我们出发。”
就在众人领命，准备各自行动之时，星璇突然发出警示：“检测到异常空间波动！来源……正前方，毁灭路径深处！”
众人心中一凛，立刻看向主屏幕。
只见前方遥远的虚空之中，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紧接着，一艘造型奇特的飞船，踉踉跄跄地从涟漪中钻了出来！
这艘飞船通体呈暗金色，风格与归墟战舰的狰狞死寂截然不同，线条流畅，带着一种古老的机械美感，但此刻船体上布满了伤痕，多处冒着电火花，引擎光芒明灭不定，显然遭受了重创。
它似乎是在进行空间跳跃时被强行干扰或击伤，才被迫显露出行迹。
“不是归墟的制式战舰！”李慕白眼神一凝，“是本土文明残存的抵抗力量？还是……”
那艘暗金飞船也显然发现了混沌号，它挣扎着调整方向，一道微弱且充满杂音的通讯信号，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
“……求救……这里是‘方舟’议会直属侦察舰‘启明星’……遭……遭遇归墟……母巢……巡逻队……伏击……重复……求救……我们携带……重要……情报……”
声音到此，戛然而止，似乎对方的能源或通讯系统终于支撑不住。
“方舟议会？母巢？”苏清月捕捉到这几个关键词语，美眸中精光一闪。这或许是了解归墟，以及这片死寂星系过往的重要突破口！
“星璇，分析对方飞船结构，评估威胁等级！” “李慕白，石峰，做好接舷救援准备，但保持最高警戒！” “艾拉，医疗组待命！”
苏清月迅速下达一连串指令。是陷阱，还是真正的转机？无论如何，这艘突然出现的“启明星”，都让他们不得不暂时改变计划。
混沌号缓缓向那艘失去动力的暗金飞船靠近，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在这片绝望的星域，任何意外的出现，都可能意味着新的危险，或是……意想不到的机遇。
而就在混沌号与“启明星”接触的同时，远在数光年外，一道混沌流光悄无声息地穿透了一片密集的小行星带。
林炎停下身形，望向感应中苏清月等人停留的方向，眉头微挑。
“停下来了？还多了一股……陌生的气息？”
他不再犹豫，速度再次提升，如同鬼魅般穿梭于破碎的星辰之间，归心似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