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吾之血,唤咒之魂——!”
吼声未落,那本斑驳古书猛地一震,秦昊喷出的精血如活物般被整页吸走。书皮瞬间泛起金纹,纸页无风自动,翻至中央一页时骤然自燃,火焰呈淡金色,不灼人,却让空气微微扭曲。
九幽战将的手指离秦昊咽喉只剩三寸,指尖已触到皮肤,冷意刺骨。可就在那一瞬,他动作微滞。
头顶传来轰鸣。
百丈高的金色虚影自天而降,双足落地时无声无息,却令整片战场为之一颤。那是个巨人的轮廓,身形修长,眉心一点红印如血凝成,双目闭合,似在沉眠。
秦昊跪在地上,双手仍高举着燃烧的书册,手臂颤抖,嘴角不断溢出血丝。他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巨人缓缓睁开双眼。
佛光炸开。
不是刺目强光,而是一种温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像晨曦洒在冻土上,所过之处,残破的大地停止龟裂,悬在半空的水幕不再坠落,连幻影灵狐断尾处渗出的血珠都凝在空中不动。
九幽战将被这股力量推得后退半步,脚底划出一道深沟。他皱眉,右手五指收拢,掌心凝聚一团黑雾,正要出手,那巨人已抬手。
一柄刀。
自虚空中浮现,通体金黄,刀身刻满细密文字,每一道笔画都在流动,如同经文自行书写。刀尖垂地,荡开一圈涟漪般的波纹。
没有多余动作,巨人横刀一斩。
刀气无声掠过,空间像是被布帛撕开,发出极轻微的“嗤”声。九幽战将猛然侧身,左肩铠甲瞬间崩碎,但他反应再快,也未能完全避开。
右臂齐肩而断,断口平整如镜,黑血飞溅而出,落在地上竟冒出白烟,泥土迅速焦黑凹陷。
他低头看了一眼空荡的右肩,神情不变,只是左手缓缓抬起,将那团黑雾覆上断口。黑雾蠕动,似有生命般缠绕伤口,阻止血液继续流出。
巨人并未追击,而是静立原地,佛光笼罩全场。
秦昊撑着破军枪想要起身,双腿却软得不听使唤。他抬头望着那巨大的身影,喉咙干涩:“你……是谁?”
巨人没有回答,只是缓缓转身,面朝他。那张脸看不出表情,但秦昊忽然觉得,它在注视自己。
这时,系统的声音第一次在他识海中响起,不再是冰冷的提示音,而是一道低沉男声:
【检测到暗影楼核心能量,具备吸收条件,是否启动净化程序?】
秦昊一怔。
他来不及细想,就见那巨人张口一吸。远处还在冒烟的断臂连同洒落的黑血,尽数被卷入空中,化作一道漆黑长线,没入巨人口中。
刹那间,巨人周身金光暴涨,原本略显虚幻的身体变得凝实几分。更诡异的是,它胸口浮现出一道印记——漆黑如墨,形似楼阁倒悬于深渊之上,与秦昊曾在敌军令牌上见过的一模一样。
九幽战将瞳孔微缩。
“那是……我们楼中的图腾?”他低声自语,语气终于有了波动,“你竟能吞噬我的血肉,还显化本源印记?”
巨人依旧沉默,只是脚下缓缓升起一座虚幻莲台,八瓣金莲层层展开,托起它的身躯。佛经诵念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不是通过耳朵听见,而是直接在人心底响起,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净……世……咒……”
秦昊听得懂,却又像不懂,仿佛这声音来自久远之前。
他感到体内有什么东西在苏醒,不是灵力,也不是契约链接,而是一种更深沉的东西,藏在血脉最深处。胸前的契约印记开始发烫,热度顺着经脉蔓延,竟与那巨人的气息隐隐呼应。
九幽战将冷哼一声,左手猛然拍向断臂处。黑雾翻涌,竟从伤口里抽出一根细长骨刺,握在手中如剑。
“就算你能动用禁忌之力,又能撑多久?”他盯着巨人,“我知道你在消耗他的命。”
话音落下,他脚步一踏,整个人凌空跃起,骨刺直指巨人眉心。速度比之前更快,带着一股决然杀意。
巨人抬刀格挡。
刀锋与骨刺相撞,没有巨响,只有一声清脆的“叮”,如同钟鸣。可这一击之后,巨人身体晃了晃,佛光黯淡了一瞬。
秦昊心头一紧。
他知道,这具咒魂虽强,却不能持久。刚才那一击,几乎抽干了他全身的血与气,现在连呼吸都像在拉风箱。他咬牙,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试图通过契约链接传递指令。
“压制他……别让他靠近我。”
巨人似乎听到了,迈步向前,一刀劈下。九幽战将翻身后撤,落地时踉跄了一下,显然受创不轻。
“有意思。”他抹去嘴角一丝黑血,冷笑,“你以为斩我一臂就能定胜负?我这条命,早就不算自己的了。”
他说完,左手再次按向胸口。这一次,黑雾不止从断臂涌出,而是自七窍中同时弥漫,整个人像是被浓雾包裹。
秦昊察觉不对,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四肢僵硬,连手指都难以动弹。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手臂上不知何时浮现出几道黑色纹路,正缓慢向上蔓延。
“怎么回事?”他心中警铃大作。
系统没有回应。
巨人站在前方,佛光仍在扩散,可动作却迟缓下来。它的刀尖垂地,金光流转的速度变慢,仿佛也被某种无形之力拖住。
九幽战将的身影在黑雾中逐渐模糊,下一瞬,竟出现在巨人背后,骨刺狠狠刺向其后心。
巨人旋身挥刀,勉强挡下,却被这一击震退数步,脚下莲台碎裂一角。
秦昊急喘,额头冷汗直流。他意识到,对方是在拖延时间,等他自己先垮掉。
“不行……不能倒在这里。”他死死抓住枪杆,指甲因用力过猛而翻折,鲜血顺着手腕流下。
就在这时,巨人忽然转头,再次望向他。
那眼神,竟让他觉得熟悉。
紧接着,巨人抬手,朝着他轻轻一按。
一道金光落下,照在他身上。那些蔓延的黑纹像是遇到烈阳的冰雪,迅速消退。体内的暖流涌动,短暂恢复了几分力气。
秦昊猛地抬头。
巨人已不再看他,而是面向九幽战将,举起佛刀,刀尖直指对方咽喉。
空气中再次响起诵经声,比之前更加宏大,仿佛天地都在共鸣。
九幽战将终于变了脸色。
他盯着那柄刀,又看向秦昊,忽然笑了:“原来如此……你不是在召唤什么咒魂,你是把《净世咒》本身变成了活物?这根本不是术法,是封印的反噬!”
巨人不答,只是踏前一步。
佛光压境,地面龟裂,天空裂痕竟开始缓缓闭合。残存的毒雾彻底消散,连风都变得干净。
九幽战将缓缓后退,一步,两步,三步。
直到退至百丈之外,他才停下,左手仍按着断肩,目光阴沉。
“今日之辱,我记下了。”他说完,转身欲走。
巨人却在此时抬手,佛刀高举,刀身金光汇聚成一点,直冲云霄。
下一瞬,一道刀气自天而降,精准斩向九幽战将后背。
他猛然侧身,刀气擦过左腿,铠甲碎裂,皮肉翻卷。他闷哼一声,身形一个踉跄,终究没能完全避开。
巨人收刀,立于战场中央,佛光照彻废墟。
秦昊跪在地上,呼吸微弱,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他看见那巨人缓缓低头,朝他伸出手掌。
掌心落下一道金光,融入他胸前的契约印记。
印记滚烫,像是要烧穿皮肤。
三兽伏在地上,气息奄奄,却仍未散去领域。玄武盾龟的星图只剩一线微光,沧澜鲸的伤口仍在渗血,幻影灵狐蜷缩在龟甲阴影下,仅剩的几条尾巴无力垂落。
远处,九幽战将拄着骨刺站立,身影孤寂,却没有再攻。
秦昊想开口,却只发出嘶哑的气音。
巨人静静伫立片刻,然后身体渐渐透明,最终化作无数光点,飘向那本已烧成灰烬的古书残页。
风起,灰烬飞扬。
最后一片灰落在秦昊手背上,烫了一下,随即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