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昊坐在静室的蒲团上，袖口里的图谱还带着一丝余温，像是刚从火里抽出来的一样。他没动，呼吸平稳，但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了两下，像是在数什么。三日调息，右腿的裂口结了硬痂，走路时还能感觉到那股牵扯的钝痛，像有根铁丝在筋肉里来回拉扯。
门外传来通报，声音不高不低：“天澜商会执事柳元，求见。”
他没立刻应声，而是把内袋的图谱往里推了推，顺手从储物袋取出一块空白玉简，搁在面前的石案上。玉简干净得反光，一点痕迹都没有。
“请他进来。”
门开，脚步声稳，一个穿青金纹长袍的男人走了进来。腰间玉牌没晃，落地无声。他在案前站定，目光扫过玉简，又落在秦昊脸上，嘴角微扬，像是早就料到这局面。
“秦公子，打扰了。”
“坐。”秦昊没起身，也没寒暄。
柳元坐下，袍角压住蒲团边缘，不偏不倚。他看了眼玉简，道：“我知道你手里有张图，不是普通货色。天澜商会愿出三份五阶灵液，外加一件中品防御法器，换这张图。”
秦昊没碰玉简，只用指尖轻轻一推，滑到案边，离柳元近了些。
“你说它值这个价，那它一定不止是张图。”
柳元笑了笑，“你倒不急着卖。”
“我要的不是灵液，也不是法器。”秦昊声音平，“我要知道，你们凭什么认定这图能带人进遗迹。”
柳元眼神微动，没接话。
“你们不是冲着图来的。”秦昊盯着他，“是冲着图上的地方。说说，那里有什么？”
屋内静了一瞬。柳元抬手，从袖中取出一枚青铜小印，往桌上一放。印底朝上，纹路模糊，像是被磨过。
“苍岚城以北三百里，秦家祖地外围，二十年前有过一次地脉异动。”他语速不快，“当时天澜商会埋在那里的三处探子，全没了音讯。七天后，只找到一枚带血的印信，就是这个。”
秦昊没伸手去拿。
“我们查了十年，线索断在一处古阵外围。阵法残迹和你这张图上的符文，匹配度超过八成。”
“所以你们想用我开路。”
“不如说，合作。”柳元收回印章，“我们有情报，你有图。单走一边，谁都进不去。联手，才有机会。”
秦昊垂眼，指尖在玉简边缘划了一下。
“你们知道里面有什么？”
“传闻。”柳元顿了顿，“有能洗筋伐髓、提升战体品级的灵物。具体是什么，没人见过。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进去的人，没一个活着出来，也没一个彻底消失。总有些东西被带回来，比如这枚印。”
秦昊抬眼，“比如什么？”
“比如，死人身上不该有的生机。”柳元声音压低，“我们的人在印信上检测到一丝活体灵力波动，持续了九个时辰。那种波动，和战体突破时的灵力潮汐一模一样。”
秦昊没出声。
他想起了系统提示——【进入条件：凝气九层以上修为，未达标者触发反噬概率98.6%】。
九层才能进。可他现在是八层。
若真有能强行提升战体品级的东西，哪怕只有一次机会，也值得赌。
“你刚才说，是‘传闻’。”秦昊忽然开口，“那你们自己，信几分？”
柳元笑了下，“商会不会为虚无缥缈的东西等十年。我们信的是数据，是残迹分析，是活体灵力波动的记录。这些东西加起来，让我们愿意出三份五阶灵液，换一次合作机会。”
“不是交易，是合作？”秦昊问。
“交易是你卖图，我付钱。”柳元直视他，“合作，是我们一起进去，所得按贡献分配。”
秦昊沉默片刻，忽然道：“盟约三则。”
柳元挑眉。
“第一，共探遗迹，不分先后。”秦昊一条条说，“第二，所得资源，按实际贡献分配，不按身份压价。第三——”他顿了顿，“进门前，立心魔誓。谁若背后下手，天道反噬，永堕灵根。”
柳元脸色微沉。
“你防我？”
“你也防我。”秦昊淡淡道，“否则你不会只带一张嘴来。”
柳元盯着他看了几息，忽然笑了：“痛快。我应了。”
他从袖中取出一块赤红玉符，往桌上一放：“心魔誓契，当场立约，当场生效。你若敢动杀心，这符自燃，灵台炸裂。”
秦昊没碰玉符，只从储物袋取出一滴精血，悬于符上。血珠微颤，映出他冷静的瞳孔。
“我有个条件。”
“说。”
“进去之前，我要确认一件事。”秦昊声音低了些，“那地方，是不是和‘血祭’有关。”
柳元脸色变了。
“你从哪听说的？”
“我不问来源。”秦昊盯着他，“你只答是或不是。”
柳元沉默良久，终于点头：“是。古阵残文里，有‘血启’二字。我们一直没对外提。”
秦昊收回血滴，玉符未燃。
“盟约成立。”
柳元收起玉符，站起身，“三日后，城北十里亭，我会备好补给和探路图。你带图来，我们当面核对坐标。”
“我若不来？”
“你会来。”柳元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他一眼，“因为你比我们更想进去。那地方，是你家祖地。”
门关上，脚步远去。
秦昊坐在原地，没动。
他缓缓摊开手掌，掌心躺着那块灰扑扑的玉佩。玉佩边缘的刻痕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什么。
他没把它放回去，而是用布条缠紧，塞进贴身内袋。
石案上的空白玉简还躺在那儿，一尘不染。
他伸手，将玉简翻了个面。
背面刻着一行小字，是他昨夜亲手刻的——“门启之日，血祭重开”。
字迹深，像是刻进了石头里。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然后起身，走到墙角的铁架前，拉开最下层的暗格。里面放着一个密封的玉盒，盒身有裂纹，是紫雷竹的残体。他没打开，只是把玉佩压在盒上。
转身时，袖口一滑，图谱露出一角。
那上面的坐标虚影，正轻轻跳动，像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