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八戒那双小眼睛瞪成了铜铃,嘴巴张开,几乎能塞进一个热腾腾的白面馒头。
他使劲晃了晃自己的猪脑袋,严重怀疑是耳朵出了问题。
“王爷,俺……俺没听岔吧?您让俺和师父,自个儿走到那妖怪嘴边去?”
他一身肥肉惊得开始波浪式起伏,两只蒲扇大的耳朵无力地耷拉下来,带着哭腔。
“您这是钓鱼执法啊!可饵也不能用俺和师父吧?那妖怪是龙王爷的亲外甥,凶得很呐!俺老猪皮糙肉厚,挨上一下还能哼哼两声,师父这细皮嫩肉的,万一被他啊呜一口吞了,咱们这经还取不取了?”
唐僧的脸也瞬间没了血色,双手在胸前急速合十,嘴唇翕动,佛号念得又急又轻。
“王爷,此举……是否过于凶险?贫僧只是凡胎,那妖怪手段残忍,若是……”
“怕个甚!”
孙悟空听完这计划,一双火眼金睛神光迸射,手里的金箍棒“呼”地一下转出个车轮,带起一阵劲风。
“有俺老孙和道兴兄弟在,借那小鳄鱼十个胆子,他敢动师父一根汗毛?”
他一拍胸膛,发出擂鼓般的闷响,嘿嘿笑道。
“这法子好,这法子妙!正好老孙水性不太好,也不用下水跟他墨迹。等他把师父‘请’进洞府,咱们直接来个瓮中捉鳖,不对翁中捉鳄鱼,多痛快!”
敖闰在旁边听得一颗龙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他急忙上前一步,把腰弯成了虾米。
“王爷三思!那孽障是顽劣了些,可罪不至死啊!老龙这就去,一定能说服他……”
“说服?”
李道兴的目光扫过他,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敖闰,你到现在还没弄明白么。”
“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他让不让路。”
“而是一个有官方背景的妖怪,公然挑衅我大唐的取经国策,践踏我人族的脸面!”
李道兴的声音骤然拔高,字字句句都透着一股山岳般的压力。
“若只是劝他让开,这事传出去,三界怎么看?是觉得我大唐无人,还是觉得我人族好欺负?往后是不是随便哪个山头的妖怪,都能来踩上一脚!”
“所以,他必须被抓!必须被审!必须让他,以及他背后所有藏着掖着、蠢蠢欲动的势力都看清楚一个事实!”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重重一点。
“我人族的地界,哪怕只是临时地界,也轮不到任何妖魔鬼怪来撒野!”
这番话,听得孙悟空浑身舒坦,热血上涌,抓耳挠腮地连声叫好。
“对!说得对!就该这么办!让那帮藏头露尾的鼠辈都瞧瞧,俺们这队伍,不是谁都能惹的!”
敖闰被这番话顶得喉咙发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低着头,任由冷汗浸湿了背后的龙袍。
他终于懂了。
这位爷要的,根本就不是一条路。
他要的,是立威!
是拿他那个不成器的外甥当做那只被宰的鸡,来警告西牛贺洲所有的猴!警告那些躲在背后看戏的神佛!
李道兴不再看他,视线重新落回唐僧和猪八戒身上。
看着这师徒俩一个念经一个哆嗦,跟奔赴刑场似的悲壮,他反倒被逗乐了。
“行了,别摆出这副哭丧脸。”
他走到唐僧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略显僵硬的肩膀,语气变得语重心长。
“圣僧,你不是常说要普度众生么?”
“那小鼍龙,已然误入歧途,寻常的经文劝诫,对他这种妖是没用的。”
“你此去,不是被抓,而是‘以身饲魔’。你这是在给他一个犯下铁证的机会,好让我们能用雷霆手段,将他从罪恶的泥潭里强行拽出来,进行一番彻底的劳动改造。”
他脸上带着一种悲悯天下的神情。
“这,才是真正的大慈悲,无量的大功德啊!”
唐僧听得一愣一愣的。
以身饲魔?
劳动改造?
这些词汇,每一个都透着古怪,可连在一起细细品味,竟让他觉得……好像有那么几分高深的禅理?
李道兴又转过身,对着猪八戒那肥硕的屁股就是一脚。
“还有你这呆子!让你去是给你立功的机会!”
“不是天天哭着喊着要回你的高老庄吗?这次任务办漂亮了,本王记你一大功!回头功德簿上给你多画几笔,让你早日修成正果,风风光光地回去见你的翠兰妹妹!”
“翠兰妹妹”四个字,像一道闪电劈进了猪八戒的脑子里,他那双小眼睛瞬间就亮了。
他猛地吸了吸鼻子,用袖子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把胸膛拍得“嘭嘭”响。
“王爷放心!为了取经大业,为了俺老猪的媳妇儿……呸!为了早日修成正果,俺老猪,今天就豁出去了!”
他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那个即将捉妖的英雄。
搞定了这两个活宝,李道兴满意地点点头。
他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小白龙敖烈和新来的红孩儿。
“小白龙,你和你父亲,还有红孩儿,跟着悟空。你们的任务,封锁黑水河上下游,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
“等我信号。一旦那呆子发出求救,你们就立刻动手,把那座水府给我围死!”
小白龙敖烈单膝跪地,声音沉稳如铁:“遵命!”
红孩儿则是撇了撇嘴,双臂抱在胸前,一脸“我就静静看你装”的表情,倒也没出声反对。
对他来说,看这凡人王爷导演大戏,可比自己动手打架有意思多了。
西海龙王敖闰则是一脸沮丧的点了点头!
李道兴最后将目光投向唐僧,脸上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
“圣僧,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现在,地狱的门已经为你打开了。”
“你,准备好进去‘普度’那条小鳄鱼了么?”
唐僧张了张嘴,看着李道兴那张真诚到虚假的脸,最终,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感觉自己的佛心,在这位王爷日复一日的歪理邪说面前,已经布满了裂痕,快要碎成一地琉璃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