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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耳的撕裂声在寂静的房间里炸响!像撕碎了陈远的灵魂!

红色的硬壳封面被撕开,印着两人名字和甜蜜合影的内页被粗暴地扯成两半、四半、无数碎片!红色的纸屑如同血色的雪花,在王婷疯狂的动作中纷纷扬扬!

“看清楚!陈远!我们完了!彻底完了!”王婷像扔垃圾一样,将那一把纸屑狠狠砸向陈远的脸!“拿着你的破东西,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别再来恶心我!”她的声音尖利刺耳,充满了歇斯底里的快意和怨毒。

纸屑打在脸上,带着一种麻木的冰凉。有几片沾着冰冷的雨水,贴在他惨白的脸颊上。陈远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那些象征着他三年期盼、所有情感寄托、对未来的全部承诺的碎片,狼狈地挂在他湿透的头发上、肩膀上。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咔嚓,咔嚓,碎成了齑粉。巨大的痛苦、滔天的愤怒、无尽的屈辱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理智的堤坝,几乎要将他彻底吞噬、撕碎!手臂上那道刚刚愈合不久的伤口,在极致的愤怒和肌肉绷紧下,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纱布下渗出了淡淡的红色。

他的拳头在身侧攥得死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温热的液体顺着指缝渗出,滴落在湿漉漉的地砖上,晕开一小片暗红。手臂上、肩膀上的肌肉因为极致的压抑而剧烈地颤抖着,青筋如同盘踞的怒龙在皮肤下凸起。他的眼神,从最初的震惊、茫然、痛苦,如同被投入万载冰水淬炼的钢铁,在极致的冰冷和屈辱中,迅速沉淀、凝结,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死寂般的冰冷寒潭。那寒潭深处,是足以焚毁一切的、无声的烈焰。

他死死地盯着眼前这对男女。王婷那张因为刻薄和发泄而扭曲的脸,赵铭那副高高在上、仿佛在看一场好戏般的轻蔑表情。每一个细节,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深处,留下永不磨灭的印记。

几秒钟的死寂。空气沉重得能拧出水来,混合着香水味、情欲的气息和陈远身上带来的海腥味、雨水的湿冷气,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怪诞氛围。

陈远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弯下了腰。湿透的衣服紧贴着他紧绷如铁的背脊。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伸出那只沾着自己鲜血的手,沉默地、一片一片,将地上那些被撕碎的、如同他破碎的心一般的红色纸屑捡起来。动作机械,缓慢,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沉重。每一片碎纸,都像是从他心头剜下的一块肉。

当他终于将最后一片较大的、印着他自己半张模糊笑脸的碎片攥在手心时,他慢慢直起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雨水混合着不知是汗还是别的什么液体,沿着他刚毅的下颌线滑落。他抬起眼,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王婷,那眼神冰冷、陌生,仿佛在看一个从未认识过的路人,所有的爱恋、期盼、痛苦都被那极致的冰冷彻底冻结。然后,他的目光扫过赵铭,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愤怒或仇恨,只有一种极致的漠然,像是在看一团毫无意义的空气,连厌恶都欠奉。

没有任何言语。

陈远攥紧那把染血的碎纸,转身,一步一步,沉重而坚定地走进了身后楼道里那无边无际的、冰冷刺骨的黑暗雨幕之中。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渐渐远去,最终被外面呼啸的风雨声彻底吞没。

房门在他身后被赵铭用力甩上,发出巨大的、如同墓穴封门般的决绝声响。

王婷看着那扇紧闭的门,不知为何,心脏猛地一抽,一股莫名的、尖锐的寒意顺着脊椎瞬间爬了上来,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她甩甩头,试图驱散这瞬间的不适,重新换上娇媚的笑容,依偎进赵铭怀里,声音带着刻意的甜腻:“铭哥,别让那个晦气东西影响心情嘛…我们继续…”

门外的世界,风雨如晦。冰冷的雨水无情地冲刷着陈远的脸庞,却冲不散那刻骨的冰寒。他攥着那把冰冷的碎纸,指间的鲜血早已被雨水冲淡,只剩下麻木的刺痛。那把曾象征幸福的金属钥匙,不知何时已从他指间滑落,孤零零地躺在他刚刚站立过的、湿漉漉的地砖上,反射着楼道里惨白的光,像一个被遗弃的、冰冷的笑话。

冰冷的雨水如同上苍无休止的泪,冲刷着这座沉睡在灰暗中的滨海小城。霓虹灯在连绵的雨幕中晕染开模糊而妖异的光团,倒映在积水的路面上,光怪陆离,扭曲变形,如同陈远此刻破碎而绝望的世界。他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仅凭本能驱动的躯壳,漫无目的地游荡在湿漉漉、空无一人的街头。王婷刻毒的咒骂、赵铭轻蔑的嘴脸、婚书被撕碎的刺耳声响……像无数把淬毒的钢针,反复穿刺着他早已麻木的神经。痛到了极致,反而只剩下一种空洞的冷,一种深入骨髓的虚无感。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双腿像灌满了冰冷的铅块,每一步都沉重得仿佛要陷入湿滑的地底。帆布包早已在之前的混乱中遗失在1602门口那冰冷的地砖上,如同他丢弃的过去。他身无长物,只有一身湿透冰冷、散发着淡淡鱼腥味和血腥气的旧衣,还有口袋里那本薄薄的、几乎空了的存折——这仅存的身外之物,此刻更像是对他三年搏命生涯最无情的嘲讽。

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彻底垮塌如同两座大山,最终将他拖垮。他停在一个闪烁着廉价霓虹灯招牌的小旅馆门口——“安家旅社”。猩红色的灯管在雨水中明灭不定,名字像个巨大的、充满恶意的讽刺。他摸出仅剩的几张被雨水泡得发软、皱巴巴的钞票,用冻得僵硬的手指,递给了柜台后那个…

柜台后坐着的却不是预想中麻木的中年男人,而是一个女人。

她看起来三十五六岁年纪,或许更年长些,岁月在她眼角眉梢刻下了细纹,却并未带走她的风韵,反而添了一种被生活磨砺过的、带着刺的成熟。

穿着一件暗红色的旧毛衣,领口有些松垮,露出小片不再紧致的肌肤。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落,带着慵懒的倦意。

她的面容依稀能看出昔日的姣好,但眼神里却透着一种看透世情的淡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她正低头看着一部小小的、屏幕有裂痕的旧手机,手指间夹着一支燃了一半的香烟,烟灰颤巍巍地即将掉落。听到动静,她抬起眼皮,懒洋洋地瞥了陈远一眼,那眼神像x光,瞬间扫过他湿透的狼狈、手臂上渗血的纱布、以及眼底那空洞的绝望。

“住店?”她的声音带着一点沙哑,像是被烟熏久了,没什么热情,但也谈不上多么冷漠。

“…嗯。最便宜的单间。”陈远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

女人——红姐,摁灭了烟头,接过那几张湿软的钞票,也没数,随手扔进旁边一个塑料饼干盒里。然后弯腰从抽屉里摸索出一把系着塑料牌的钥匙,牌子上印着模糊的“304”。钥匙上沾着一点油腻。

“三楼左转尽头。押金二十,不退。”她把钥匙推过来,塑料牌在油腻的柜台上滑过。“热水晚上十点后可能不太热。wi-Fi密码墙上有。”

陈远麻木地拿起钥匙。钥匙冰冷刺骨,还带着一丝廉价的烟味和油腻感。

红姐的目光在他手臂渗血的纱布上又停留了一瞬,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但没说什么。只是在他转身要走时,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又懒洋洋地开口,仿佛只是随口一提:“巷子口右转,‘张记’还开着,有热汤面。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吃一碗面就都解决了。”

陈远脚步顿了一下,没回头,也没回应,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向漆黑的楼梯口。

红姐看着他那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气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重新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模糊了她没什么表情的脸。她拿起那部旧手机,似乎发了条简短的信息,然后继续看着屏幕,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房间在三楼走廊的尽头。狭小,逼仄。推开门,一股浓重的霉味混合着劣质消毒水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人喉咙发痒。墙壁斑驳泛黄,布满了可疑的污渍和水渍。一张铁架床,铺着泛黄、印着不明污迹的床单。一张摇摇晃晃的木桌,桌面坑洼不平。唯一的小窗户,玻璃上糊着厚厚的灰尘和雨痕,外面是狭窄破败的后巷,堆放着几个肮脏的垃圾箱。昏暗的吸顶灯发出滋滋的电流声,投下惨白而微弱的光。

陈远反手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粗糙的门板,身体缓缓滑坐到积着薄薄灰尘的水泥地上。他没有开灯,任由黑暗像粘稠的墨汁包裹着他,吞噬着他。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如同无数细小的鬼魂在呜咽,钻进他的耳朵,啃噬着他的理智。

压抑了太久、如同熔岩般滚烫的情绪,终于在这个肮脏冰冷的角落找到了一个宣泄的裂口。没有嚎啕大哭,只有肩膀无法抑制的剧烈耸动,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低沉嘶哑的呜咽。滚烫的液体终于冲破冰封的堤坝,混合着脸上的雨水和冰冷的绝望,汹涌而下!三年!整整三年!海上的风刀霜剑,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凶险……所有的苦楚和付出,最终换来的竟是这样一场彻头彻尾的羞辱和背叛!

酒精!他需要酒精!需要用那灼烧喉咙的液体来麻痹这锥心刺骨的痛,浇灭那几乎要将他焚毁的怒火和屈辱!

他踉跄着爬起来,撞开门,冲下摇摇欲坠的楼梯。经过柜台时,红姐还坐在那里,似乎换了个频道在看一部声音嘈杂的肥皂剧,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根本没注意到这个刚住进来的、状态明显不对的客人又冲了出去。

在街角那家闪烁着“24小时营业”惨白灯光的小卖部里,他用最后一点钱,买了两瓶最劣质、最辛辣的烈酒。

回到304房间。他拧开瓶盖,刺鼻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没有杯子,他仰起头,对着瓶口,将那火辣滚烫的液体狠狠灌入喉咙!

“呃——!”剧烈的灼烧感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像吞下了一团火焰!呛得他眼泪鼻涕直流,剧烈地咳嗽起来。但他不管不顾,继续灌!仿佛只有这种自虐般的痛楚,才能稍微掩盖住心底那更深的、冰冷的绝望。

他蜷缩在冰冷潮湿、散发着霉味的床上,一瓶接一瓶地灌着。辛辣的液体灼烧着食道和胃,带来一阵阵痉挛般的抽痛。意识开始模糊,视线变得扭曲晃动。天花板上的污渍仿佛在旋转,幻化成王婷那张刻薄扭曲的脸,狞笑着扑向他。赵铭那轻蔑的嘴脸在墙角阴影里晃动。那刺耳的“嗤啦”声——婚书被撕碎的声音,在脑海里无限放大、循环播放!

“呃啊——!”陈远痛苦地嘶吼一声,猛地挥手,将空酒瓶狠狠砸在对面的墙上!

“砰——哗啦!”

玻璃碎裂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刺耳!碎片四溅,散落在肮脏的地面上。

他颓然倒下,胃里翻江倒海,喉咙火烧火燎。劣质酒精灼烧着他的神经,却无法带来真正的麻木。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咚、咚、咚。”不轻不重,带着一种与这破败环境格格不入的沉稳。

陈远猛地一僵,警惕地望向门口。是赵铭派人来找麻烦?还是旅馆老板?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浑身无力。

门外的人似乎很有耐心,又敲了三下。然后,一个带着点慵懒、却又透着奇特质朴力量的女声响起:“里面的小哥,开门。看你晚上没吃饭,在“张记”给你订了一碗面。热乎的。”

陈远愣住了。面?他疑窦丛生,但那声音里似乎没有恶意,反而有一种…看透世情的淡然。他勉强撑起身,踉跄着走到门边,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女人。

她看起来三十五六岁的年纪,却有着四十岁的风霜和三十岁的风韵,奇异地交织在一起。身高约莫一米六五,身材丰腴匀称,像一颗熟透的蜜桃,散发着接地气的生命力。

穿着一件暗红色的旧毛衣,下身是条黑色的耐磨裤子,围裙还系在腰间,上面沾着些许面粉和油渍。头发在脑后松松地挽了一个髻,几缕乌黑的发丝挣脱出来,垂落在她光滑饱满的额角和细腻的颈边。

她的脸庞是标准的鹅蛋脸,皮肤是健康的蜜色,眼角已有几道浅浅的鱼尾纹,却并不显老态,反而添了几分历经世事的韵味。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大而明亮,瞳孔是纯正的黑色,眼波流转间带着一种仿佛能看透人心的通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的慈悲。

她的鼻子挺直,嘴唇饱满,未施脂粉,嘴角自然上扬,即使不笑也带着点暖意,但仔细看去,那暖意底下,却沉淀着深深的沧桑和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

她手里端着一个大大的搪瓷碗,碗里是热气腾腾的面条,浓郁的、带着葱花和牛肉香气的白雾氤氲升起,瞬间驱散了门口冰冷的空气和霉味,带来一种近乎奢侈的温暖。

“喏,趁热吃。”女人把碗往前递了递,目光快速扫过陈远苍白憔悴的脸、湿漉漉的头发、以及手臂上那刺眼的、渗血的纱布。她的眼神里没有同情,没有好奇,只是一种平静的了然,仿佛见过太多像他这样落魄狼狈的伤心人。“张记开了几十年了,就这点牛肉还拿得出手,炖了一下午了,烂乎。”

陈远怔怔地看着那碗面。清澈的汤底,炖得酥烂的深色牛肉块,翠绿的葱花,煎得金黄的荷包蛋卧在一边。这碗面对比他空荡荡、被酒精灼烧的胃和冰冷的心,形成了太过强烈的冲击。他的喉咙哽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发什么呆?接着啊。”女人语气很自然,带着点淡淡的催促,仿佛只是给邻居送点吃的,“年纪轻轻的,有什么坎过不去?跟自己的身子骨过不去,最傻。”她不由分说地将沉甸甸的搪瓷碗塞进陈远手里。碗壁滚烫,那温度透过瓷器瞬间熨帖到他冰冷的手心,让他猛地一颤。

“……谢谢。”陈远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无比。他端着那碗面,像端着一份无法承受的重量。

女人摆摆手,随意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谢什么,一碗面而已。我是这儿的老板娘,街坊都叫我红姐。”她说着,目光再次掠过陈远的脸,那双通透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快的、难以捉摸的光,像是确认了什么。“看你的样子,是遇到事了吧?这世道,谁还没个沟沟坎坎。吃饱了,睡一觉,天塌不下来。”

她顿了顿,像是随口一提,又从围裙口袋里摸出一张边缘有些磨损的名片,递了过来。名片很普通,白色底子,只印着一个“红”字,下面是一串手机号码,没有头衔,没有地址。

“要是……真遇到什么难处,一时半会儿绕不过去,”红姐的语气依旧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以打这个电话找我。别的本事没有,打听点消息、找个落脚地儿,或许能帮上点忙。”

陈远接过那张轻薄的名片,指尖感受到纸张的粗糙。他看着眼前这个自称红姐的女人,她的善意出现得突兀又自然,带着市井的泼辣和一种神秘的穿透力。他此刻脑子昏沉,无法深思,只是下意识地攥紧了名片,再次低声道:“……谢谢红姐。”

“行了,快进去吃吧,面该坨了。”红姐不再多言,干脆利落地转身,下楼去了。她的脚步声沉稳而富有节奏,很快消失在楼梯拐角。

陈远端着那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站在原地,直到楼下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他关上门,回到房间,将那碗面放在摇晃的桌子上。诱人的香气弥漫在霉味和酒精味中,显得格格不入。

他坐下来,拿起筷子,挑起一箸面条。面条劲道,汤汁浓郁鲜美,牛肉入口即化,荷包蛋的流心蛋黄混合着汤汁,带来一种最原始、最直接的慰藉。他一口一口地吃着,滚烫的食物下肚,驱散了部分寒意和胃里的抽搐。吃着吃着,视线再次模糊,滚烫的液体大滴大滴地砸进碗里,和汤汁混在一起。这不是之前绝望的嘶吼,而是一种无声的、复杂的宣泄。在这极致的冰冷和背叛之后,这一点点来自陌生人的、不带任何要求的温暖,反而更轻易地戳破了他强撑的硬壳。

吃完面,胃里暖和了,身体却感到更深的疲惫。他看着手里那张只印着一个“红”字的名片,看了很久,然后小心地把它和那张写着林震霆号码的纸条放在了一起,塞进贴身口袋。

酒精的后劲再次袭来,混合着身体的极度疲惫和那碗面带来的短暂安宁,他倒在床上,沉沉睡去。这一次,虽然依旧不安,但梦中那冰冷的雨夜和刺耳的撕裂声里,似乎隐约多了一丝微弱却固执的温暖香气。

不知过了多久,他在冰冷的绝望和胃部的抽搐中再次半醒……。这一次,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将他淹没。万念俱灰。这世界,还有什么值得留恋?三年的搏命,换来的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和羞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不如就这样沉沦下去,让黑暗和酒精带走一切……

就在意识即将沉入无边黑暗深渊的那一刻,他无意识地翻了个身。裤兜里一个坚硬的、小小的东西,硌了他一下,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

是什么?

他麻木地伸手,在同样湿透的工装裤兜里摸索着。指尖传来一种温润微凉的触感。

他费力地将它掏了出来。

黑暗中,借着窗外城市永不熄灭、透进来的微弱天光,他勉强看清了掌心的物件——那枚黝黑的、毫不起眼的墨玉扳指。是那个叫林震霆的男人,在风暴过后的破败船舱里,塞给他的所谓“信物”。

“持此物…无论你在世界何处…遇到任何难处…都可以用它来找我…无论你要什么…只要我林震霆能做到…绝无二话……”

林震霆那沉稳而郑重的声音,如同穿透层层浓雾和酒精麻痹的回响,微弱却异常清晰地在他混乱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任何要求?陈远混沌的意识里,瞬间被点燃了一簇幽蓝色的鬼火!他看到了赵铭那张用钱砸人的、轻蔑的嘴脸!看到了王婷撕碎婚书时那怨毒的快意!看到了他们依偎在“他的”房子里那副恶心的嘴脸!

一个疯狂的、带着极致自毁和毁灭性报复的念头,如同黑暗深渊里骤然亮起的鬼火,猛地攫住了他!

好!任何要求是吧?

那就让你们看看!看看我这个“臭打渔的”,用这条“贱命”换来的东西,到底值不值钱!看看你们口中的“有钱人”,在我面前,又算个什么东西!我要让你们跪着!把撕碎的纸,一片片舔起来!

这念头带着一种毁灭性的、扭曲的快感,瞬间点燃了他濒临熄灭的生命之火!尽管那火焰是冰冷的、幽蓝色的,充满了疯狂!

他用颤抖的、沾满劣质酒气、汗水和污渍的手,在同样湿透的衣兜里摸索着。终于,他摸到了那张被折得小小的、边缘已经有些模糊的防水纸条——那张写着林震霆私人号码的纸片。

展开。上面的数字在昏暗中模糊不清。

他挣扎着爬下床,踉跄着扑向房间里那部老旧的、按键都掉了漆的座机电话。听筒里传来单调的忙音。他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带着浓重的酒味和绝望的余烬,用尽全身力气,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按了下去。手指因为颤抖和酒精的作用,好几次按错了键,他暴躁地挂断重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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