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浓墨,将黑风口的山林包裹得密不透风。
山洞外,几十名手持兵刃的护卫,警惕地巡逻着。
他们是四海盐庄最精锐的私兵,每一个都见过血。
这里,是四海盐庄的命脉所在。
囤积的原盐,价值连城。
一旦出事,整个盐庄的生意,都会瘫痪。
一名护卫头领打了个哈欠,对着手下骂道。
“都给老子精神点!”
“今晚城里不太平,东家下了死命令,这里不能出任何岔子!”
“是!”
手下们连忙应和。
就在这时,一个护卫指着远处的山林,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头儿,你看那边,是不是有火光?”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远处的林子里,隐隐约-约,似乎真的有火光在跳动。
而且,不止一处。
是几十处,上百处!
那些火光,正在从四面八方,朝着他们这里,快速靠近!
“不好!是敌人!”
护卫头领的脸色大变,发出了凄厉的嘶吼。
“敌袭!敌袭!”
刺耳的警报声,划破了山林的宁静。
山洞里,冲出了更多的护卫,乱糟糟地组成防线。
但已经晚了。
那些火光,已经冲到了他们的面前。
那是一支支燃烧的火箭!
“嗖!嗖!嗖!”
密集的火箭,如同流星雨一般,从天而降。
它们的目标,不是那些护卫。
而是山洞口堆积如山的,用茅草和木板搭成的临时仓库!
轰!
火焰,瞬间被点燃!
干燥的茅草,遇到了烈火,发出了噼里啪啦的爆响。
火势,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疯狂蔓延!
“救火!快救火!”
护卫头领目眦欲裂,嘶吼着下令。
但根本没用。
更多的火箭,从黑暗中射来。
有些甚至直接射进了山洞深处。
山洞里,堆放的,是成吨的原盐。
那些原盐,为了防止受潮,都用厚厚的油布包裹着。
现在,那些油布,成了最好的助燃剂!
大火,冲天而起!
将半个夜空,都映照得一片血红!
护卫们彻底乱了阵脚。
他们想要冲上去救火,但黑暗中,却不断有冷箭射来,收割着他们的性命。
他们想要组织反击,却连敌人的影子都找不到。
恐惧,在人群中蔓延。
他们面对的,仿佛不是人。
是一群来自地狱的,索命的恶鬼!
山坡上。
姬发面无表情地看着下方那片熊熊燃烧的火海。
雷恒和地藏司的校尉们,站在他的身后,沉默不语。
他们的脸上,都被火光,映照得忽明忽暗。
“司主,都烧起来了。”
雷恒低声说道。
“里面的盐,一粒都剩不下。”
姬发点了点头。
他没有丝毫的喜悦。
他的心里,只有一片冰冷。
他知道,从他下令放火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他和那个神秘的“东家”,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走吧。”
姬发转身。
“在天亮之前,我们必须回到城里。”
“是。”
一行人,如同鬼魅一般,消失在了黑暗的山林中。
只留下那场冲天的大火,和绝望的惨叫声。
……
四海盐庄,密室。
钱四海“噗通”一声,跪倒在屏风前。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身体抖得像筛糠。
“东……东家……”
“黑风口的仓库,被……被人烧了……”
“我们囤积的盐,全……全都完了……”
屏风后面的人影,没有说话。
密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这种寂静,比任何咆哮和怒骂,都更让钱四海感到恐惧。
他能感觉到,一股恐怖的杀意,正从屏风后面,渗透出来。
良久。
那个沙哑的声音,才缓缓响起。
“姬发……”
他念着这个名字。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我小看他了。”
“我以为,他是一只刚长出牙齿的狼崽子。”
“没想到,他是一条敢咬破天-的疯狗!”
钱四海把头埋得更低,连大气都不敢出。
“夜鸦的人呢?”
沙哑的声音问道。
“没……没有一个回来。”
钱四海颤抖着回答。
“废物!”
“一群废物!”
屏风后面的人影,猛地一拍桌子。
“去!”
“把价格给我降下来!”
“降到比原来还低!”
“什么?”
钱四海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东家,我们现在已经没有盐了!”
“降价,我们……我们拿什么卖?”
“蠢货!”
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疯狂。
“我们没有,别人有!”
“姬发的盐场,不是已经炼出霜盐了吗?”
“他不是想卖十分之一的价格吗?”
“那我们就卖百分之一!”
“我没盐卖,我就砸了这口锅!”
“我要让整个朝歌城的百姓,都去逼姬发!”
“我要让他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他想当救世主?”
“我就让他,被他想救的那些贱民,活活撕碎!”
钱四海瞬间明白了过来。
好毒的计策!
这是要用民意,来反噬姬发!
“是!东家英明!我马上去办!”
钱四海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密室里,再次恢复了寂静。
“姬发……”
沙哑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游戏,才刚刚开始。”
“下一次,我会亲自出手。”
“我倒要看看,你这条疯狗,到底有几颗牙。”
天,亮了。
当朝歌城的百姓,看到四海盐庄贴出的新盐价时,所有人都疯了。
比原来的价格,还要便宜!
而另一边,镇抚司开设的十个售卖点,却迟迟没有开门。
人群,开始鼓噪。
他们从最初的期待,变成了疑惑,然后变成了愤怒。
“怎么还不开门!”
“镇抚司是不是在骗我们!”
“四海盐庄都降价了,他们肯定是不敢卖了!”
流言,像瘟疫一样,在人群中传播。
局势,正在朝着一个危险的方向,滑落。
马场内。
伯邑考焦急地冲进大堂。
“父亲!不好了!”
“四海盐庄降价了,降得比我们还低!”
“现在,外面群情激奋,都说我们是骗子!”
“我们要是再不开仓卖盐,恐怕……恐怕会激起民变!”
姜尚也走了进来,他的脸色,同样凝重。
“主公,我们中计了。”
“敌人这是在釜底抽薪,用我们的盐,来打我们自己!”
“我们现在,进退两难!”
姬发站在窗前,看着远处升起的朝阳。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
他早就预料到了,敌人会有这一手。
“不急。”
他缓缓开口。
“让他们闹。”
“闹得越大越好。”
他转过身,看着伯邑-考和姜尚。
“传我的命令。”
“今天,不开仓。”
“但是,把我们连夜赶制出来的,最精纯的霜盐,装满十辆大车。”
“我要敲锣打鼓,把这些盐,送到一个地方去。”
“哪里?”
伯邑考不解地问。
姬发看着王宫的方向。
“寿仙宫。”
“我要把这第一批盐,献给大王和贵妃娘娘。”
“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我姬发的盐,是王家贡品。”
“而四海盐庄的盐,只配给猪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