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里遇上捌陆其实并不稀奇。
王彦听了只是淡淡“哼”了一声,没有回应。
尾高龟藏问:“大城户君,到底怎么回事?”
大城户宽重答道:“我们的哨兵在前面路口碰上了捌陆的哨兵。”
“捌陆的哨兵?怎么会这样?”尾高龟藏惊讶道,“这深山老林里又没有人,怎么会有捌陆?”
“恐怕是打算迂回偷袭某个据点。”大城户宽重冷哼一声,接着说道,“以我对捌陆军的了解,尖兵部队后面一定有主力跟进,不出所料的话,很快就会有一场遭遇战。
一旦打起来,我们可能就顾不上你们了,你们自己要多加小心。”
正说着,一名少尉匆匆跑来报告:“报告长官,捌陆军已经发起攻击了。”
大城户宽重立刻拔出南部式手枪,大声命令:“所有人,准备迎战!”
此时,日军已占据山道两侧的几个制高点,并迅速构筑起防御工事,每侧由一个步兵中队负责防守。
工兵小队与医疗人员则留守后方。
没过多久,前方山道便传来了密集的枪声。
战斗刚刚开始不久,突然传来几声沉闷的爆炸声。
听到爆炸声,大城户宽重脸色骤变,这是八九式掷弹筒的声音。
对方这群土捌陆,居然还配备有掷弹筒?
难怪有胆量主动进攻!
他立刻举起望远镜,正好看到远处一个山头腾起两道火光。
等到硝烟散去,原本设在山头的机枪阵地已被彻底炸毁。
不一会儿,一名日军中尉匆匆赶来报告:“报告长官,土捌陆有掷弹筒,火力精准,第1小队的两个机枪阵地已经被摧毁!”
“八嘎!”大城户宽重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怒吼道,“全体冲锋,用白刃战歼灭这群捌陆!”
捌陆军拥有掷弹筒,继续打阵地战显然不利。
而撤退这个选择,他根本没考虑过。
如果被一群捌陆军打得落荒而逃,他今后还有何颜面见人?
唯一的出路就是发起冲锋,冲上去与捌陆军近身混战,使他们的火力优势失效。
随着大城户宽重一声令下,两个中队共三百余名日军士兵跃出掩体,端着上好刺刀的步枪向捌陆军阵地发起冲锋。
根据侦察兵的报告,捌陆军兵力约有六百人左右。
虽然日军兵力只有对方一半,但大城户宽重却信心满满。
以往的战斗经验告诉他,三百名皇军在白刃战中足以击溃上千名捌陆军。
所以,区区六百人根本不足为惧。
胜利终将属于皇军!
自信满满的大城户宽重显得格外轻松,从衣袋中取出一包骆驼牌香烟,顺手递给王彦一支:“冈本君,这场战斗恐怕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来抽根烟吧。”
王彦摆摆手,婉言谢绝:“谢谢,我不吸烟。”
“真可惜。”大城户宽重笑了笑,给自己点上一根。
正悠闲地吞云吐雾之际,他忽然听见远方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鸣,像是闷雷从地底滚过。
“这是……”他动作一滞,连香烟烧到了手指都没察觉。
直到指尖传来一阵灼痛,他才猛然惊醒,惊怒交加地大喊:“骑兵!八嘎!八嘎牙鲁!他们还有骑兵!”
但此时再喊已经晚了。
他话音未落,一个骑兵已经翻越前方山梁。
紧接着,第二、第三个接踵而至。
转眼之间,上百名骑兵如潮水般涌上山头,随即如猛虎下山般俯冲而下,直扑正在仰攻的日军。
日军在上坡进攻,捌陆军却是从高处俯冲。
日军是步兵,捌陆军是骑兵。
更要命的是,日军为了白刃战,已将子弹退出枪膛!
大城户宽重一时之间呆若木鸡,现在想撤退都来不及了。
王彦却猛地起身,急声道:“我知道附近有一条小路,只能容一人通过,骑兵根本进不去,快跟我来!”
说完,他转身就跑。
尾高龟寿紧随其后,但毕竟年事已高,加之跑得太急,一脚踩在松动的石头上,脚一崴便倒地。
王彦立刻让魏大勇将他背起。
这时的大城户宽重也没再逞强,带着几名警卫,灰头土脸地跟着王彦钻进了路边的树林。
……
世人常说日军顽强不屈,宁死不退,其实全是胡说八道。
战败之际,日军的表现并不比他国军队高明多少。
诺门坎一役,苏军发起反攻,日军便如受惊的羊群般,在草原上四散奔逃。
在太平洋战场的岛屿争夺中,日军之所以未见溃逃,是因为四面皆海,无处可逃罢了。
而在龙国战场,日军被追得四处奔窜的情形,也屡见不鲜。
因此,对于大城户宽重舍弃日军独自逃命之举,王彦并未感到意外。
这小子若不逃才叫奇怪。
他可是越生虎之助的副官,前途正是一片光明,何必因一场小败赔上性命?
王彦说这里有条小路,确实不是虚言。
那是他们狼牙小队上回野外训练时发现的捷径。
借助这条路,他们轻易就甩开了八陆军的追踪。
可五个人仍是一口气往前狂奔了十几里,直到筋疲力尽才敢停下喘口气。
此时的大城户宽重已疲惫不堪,几乎动弹不得,但仍强撑着向王彦深深鞠了一躬。
“冈本君,这次真的多亏你了。”他语气沉重地说,“若不是你出手相助,我们恐怕已命丧捌陆手中。”
“小事一桩。”王彦摆摆手道,“我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
大城户宽重摇头一笑,又道:“冈本君、山田君,你们身手敏捷,为什么不参军呢?只要你们愿意加入第九旅团,别的我不敢承诺,但两年内帮你们争取进入陆军大学进修的推荐信,是没问题的。”
当时,日军兵源已开始吃紧。
因太平洋战争爆发,曰本不得不大规模动员兵力。
除正规军外,也开始招募大量浪人与民间武装。
“参军?”王彦连连摆手,“参军这事想都别想,这辈子都不可能。
我们这行,也就靠倒斗摸金勉强维持生计罢了。”
“维持生计?”大城户宽重皱眉,“冈本君,你不觉得盗墓风险太高了吗?就像今天这样遇上捌陆,命就可能丢了。”
“盗墓危险,当兵就不危险了吗?”
“刚才三百多皇军,说没就没了。”
大城户宽重一时语塞,当兵确实更凶险。
沉默片刻后,他才又开口:“那这样,我恐怕也无法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了,连金钱上的补偿都做不到——我们已经快半年没领到军饷了。”
王彦笑道:“我说了,救你们不过是顺手为之,不必放在心上。”
“但我讨厌欠人情。”大城户宽重皱眉,“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你能帮我?”王彦轻笑一声,“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应对越生将军的怒火吧。”
说罢,他对魏大勇说道:“山田君,我们走。”
魏大勇应了一声“哈依”,起身随王彦离去。
尾高龟寿顿时急了,挥手喊道:“冈本君,那辽代大墓……”
王彦头也不回地说道:“辽代大墓附近出现了八陆军主力,短时间内没法再去挖掘了,等风头过去再说。”
“到时候一定叫上我!我们可是有约定的!”
“没问题,我一定找你,放心吧。”
王彦边说边挥手,很快便与魏大勇消失在山道尽头。
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大城户宽重叹了口气,对尾高龟寿道:“尾高阁下,今天这事,还得请您在越生将军面前替我美言几句。”
“大城户君放心。”尾高龟寿道,“我会向越生君解释清楚。”
“那就拜托您了!”大城户宽重再次深深一鞠躬。
……
杨村村口,老槐树下。
听说药品今天能送到,唐英一大早就从总部医院赶来,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等候。
她想第一时间见到王彦。
等了又等,等到太阳西沉,山道上依然毫无动静。
她的心渐渐揪紧,思绪也开始胡乱飞舞。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她脑海中浮现出王彦身中数枪,拉响手榴弹与敌人同归于尽的画面。
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正当唐英黯然神伤时,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英子,你怎么哭了?跟哥说,谁欺负你了?”
唐英怔了一瞬,抬头便看见王彦不知何时已站在面前。
刹那间,心中涌起久别重逢的激动,仿佛失而复得。
唐英再也顾不上身边有许多人在场,径直扑进了王彦的怀里。
“王大哥,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王彦一时不知所措。
他根本没想到会这样,而且还是在这种场合,周围这么多人。
魏大勇立刻起哄起来,高声喊:“队长,搂紧点!搂紧点!”
王根生、王喜奎,还有1营和骑兵1连的战士也都跟着起哄,气氛顿时热闹起来。
对于这群年轻小伙子来说,自己没媳妇没关系,能看着他们敬佩的王参谋抱上一个漂亮的姑娘,也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
唐英很快意识到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情绪失控,脸上顿时泛起红晕,羞得抬不起头,干脆把脸埋进王彦胸前。
王彦向来不喜欢被人围观,索性一把将唐英拦腰抱起,大步朝村外走去。
王根生立刻起哄:“哎哟,猪八戒抢媳妇啦!哎哟,猪八戒抢媳妇啦!”
在一片笑声中,王彦抱着唐英快步离开,转眼间就消失在村口的小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