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个如此强悍的纸人,足以让苏荃底气十足。
就在他打算将纸人收回之际,目光忽地一凝,落在庭院的一角。
“藏了这么久,也该现身了吧?”
四下无声,只余夜风轻拂树叶的沙沙声。
苏荃冷哼一声,随手抛出一张符纸直入黑暗。
“砰!”
如同爆竹zha 裂,金光乍现,一道佝偻的身影惨叫着被炸飞而出,重重跌落在庭院中 yang。
那是个布衣老者,身形如雾,仿佛一缕青烟凝聚而成,显然是个阴魂。
“仙师!仙师饶命啊!”
那人刚一落地,见苏荃又捏起一张符纸,吓得连忙跪下,拼命磕头求饶。
苏荃停下动作,却没有收起符纸,而是从柜台后缓步走出:“深更半夜,躲在我这里,意欲何为?”
他的白事铺早已被系统改造成阴阳交汇之地,具有吸引亡魂前来投胎的作用。
但凡真正投胎的鬼魂,都会堂堂正正地进来,恭恭敬敬地求助于他这位中转之主。
而这老者鬼鬼祟祟藏于暗处,显然是另有所图。
“仙师,我是来求救的!”老头见苏荃逼近,身子抖得更厉害,连忙哭诉,“我是青柳村的,是特意来求您救命的,求仙师大发慈悲!”
“青柳村?”苏荃望着他,手中符纸缓缓放下。
他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那是位于任家镇旁的一座村子,前些时日被马贼血洗过。
“那你为何一直不出来?”
“仙师,我害怕啊。”老人望着苏荃身后那股煞气腾腾的纸人,瑟瑟发抖地说道,“那……那东西身上的气息太可怕了,我实在不敢现身。”
苏荃回头看了眼纸人,眼神中闪过一丝明悟。
的确,纸人身上煞气已经浓烈到寻常孤魂根本不敢靠近的地步,鬼物望而生畏。
所谓“鬼怕恶人”,这里的“恶”并非xie 恶,而是指那种凶煞之气。
苏荃挥手收回纸人,转身朝客厅走去:“进来吧。”
老人连忙点头,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
待苏荃给他斟上一杯热茶,他几乎受宠若惊地双手接过。
“说吧。”苏荃重新落座柜台后,执起符笔,在案前缓缓勾画。
画符不仅用于驱邪做法,更能在运笔之间引导真炁流转,使自身对灵气的掌控更加精妙。
所以,每一次画符,其实也是一次修行。
老人沉默片刻,忽然放下茶杯,再次跪倒在地:“道长,求您救救我们一家老小吧!”
“你们一家?”苏荃微微皱眉,“那些被马贼屠村的地方,不是所有人都已经遇害了吗?”
“我当时赶到现场的时候,一个活人都没见到,所有的尸 ti都被抽走了魂魄。
你能在这里出现,已经让我觉得有些奇怪了。”
老人伏在地上,痛哭不已,但由于已是鬼魂之身,自然流不出一滴眼泪。
“别的村子我不清楚,但我们青柳村其实并没有被杀绝!”老人哽咽着说道。
“嗯?”苏荃坐直了身子,“你把事情详细说一遍。”
老人被苏荃的气势所震慑,脸上闪过一丝畏惧,但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讲述。
据他所说,那伙马贼确实sha 了很多人,也抽走了他们的精血与魂魄。
但还有一部分人侥幸存活,被马贼强行掳走。
而他则是因为在马贼到来前恰好寿终,魂魄得以藏匿,才逃过一劫。
也正因为如此,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孙们被人带走。
“精血、魂魄、活人……你到底想做什么?”苏荃靠在椅上,低声沉思。
老人伏在地上,哭诉道:“前几天我看到道长用法术诛灭了那些马贼,便知道您是位得道高人,所以才特地前来求您。”
“求您大发慈悲,救救我们一家老小,也救救青柳村还活着的人吧!”
老人的哭泣将苏荃从思索中拉回现实。
他看着眼前的魂魄,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人我会救,但不是现在。”
他当然愿意救人,可局势不允许他轻举妄动。
那名女术士和她背后的邪道法师仍然藏在暗处,他怎能确定这不是调虎离山的计谋?万一他离开任家镇,那个法师趁机发难,谁来保护镇上数万百姓?
青柳村的人是命,任家镇的人同样是命,他不敢冒险。
“这样吧,这几日你先在我这白事铺中安顿下来,等过几天风平浪静了,再由你带路,去救青柳村的人,你看如何?”
老人虽然心中焦急,但最终还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他也明白,几日后可能青柳村的人早已命丧黄泉。
那群马贼残暴成性,不可能善待俘虏。
可眼下,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这位苏先生身上。
苏荃找来一个酒坛,将老人收入其中,又在坛口贴了两张符纸,压上一面八卦镜。
这样既能为他提供庇护,也能防止他有异心。
一夜转瞬而过。
月落日升,晨光洒满大地。
苏荃站在院中,双手背负身后,吐纳之间,缕缕炽热的气息被吸入体内。
自从有了麒麟石后,修行便变得自然无比。
每天清晨,只需静心吐纳,便可将天地间那缕纯阳之气化为己用。
刚结束吐息,门外便传来敲门声。
“进来吧,门没锁。”苏荃转身坐到树下的藤椅上。
炼精化气之后,体内自净无瑕,自然不再需要洗脸刷牙之类的琐事。
木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是身穿素衣的任婷婷。
虽不如她穿洋装那般耀眼,却别有一番清雅气质。
她手里提着一个竹篮,走到苏荃对面坐下,将篮中的早点一样样取出。
还冒着热气。
苏荃也没推辞,接过她递来的筷子,便开始享用。
虽说如今已不必进食,但他确实喜欢任婷婷的手艺,这份美味,也是一份难得的享受。
任婷婷此时神情自若,早已没有了昨夜那般羞怯的模样,轻声说道:“苏荃,等会儿吃完饭,陪我去镇上逛逛,好不好?”
“嗯?”苏荃夹菜的动作没停,随口应道,“好啊。”
“你不问问为什么?”任婷婷下意识地反问。
“陪你还用得着什么理由吗?”苏荃看着她,嘴角微扬。
任婷婷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眼角却掩不住地透出一丝欢喜。
不等苏荃再开口,她便抢先说道:“今天是九叔的生辰,你作为他的师弟,竟然不知道?”
苏荃听后,怔了一下。
山中无岁月,寒暑不知年。
在茅山修行,从不讲究什么生日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