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电锯惊魂》里,女角色看到血腥的那种嘶叫。吓的我赶紧起身,抄起手电筒。
刚下“床”,就听见惊慌失措的脚步声火急火燎的朝次卧门口奔袭。我踩在拖鞋上,手电筒对准房门一开。
放大的圆形光亮印在破旧的门上,紧接着门从里面打开,魏语两只小拳头半举着,挥动着跑出来。
“咋了?”我问道。
魏语跑到我跟前,双手扶着膝盖,用力喘气。半晌,指着门口,断断续续的说道:“里面……里面……一关灯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我感觉自己要石化了。
大惊小怪的!大晚上还以为见鬼了!
我眨了眨死鱼眼,敷衍的安抚:“正常,你闭上眼睛还是什么也看不到。”
“那不一样!”魏语挺直腰板,右手用力的在空气中挥动着:“就算是晚上,我好歹得睁开眼知道自己在哪。现在伸手不见五指,我还以为我死了。”
“你死没死,我不知道。刚才我快要被你吓死了。”
这时,联通另一座房间的小门从外面发出木栓滑动的声响,伴随咯吱咯吱的开启,一道耀眼的白光照进来。婆婆不利索的腿脚迈着老年身躯安全状态下的最快碎步,踏进来。
手电筒朝我们脸上探了探,扯着不悦的沙音,嚷道:“深更半夜吼啥子嘛!”
婆婆一来,我们都安静下来。我们都是快成年的人了,夜深人静被一个老奶奶用手电筒照着,有种偷完被逮的感觉。因此,我们相互尴尬的看对方一眼,一时半会儿有些手足无措。
缓了缓,魏语进入演员状态,双脚并立,两手自然的垂直于身体两侧,90度鞠躬,拿出大家闺秀的雍容闲雅,解释说:“婆婆,是我的错,初来山上,不适应这里漆黑的环境,所以才惊吓到您。这不是你儿子的错,要怪就怪我。”
婆婆也没说要怪我……
听说年纪越大,越容易入睡,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看着婆婆眼皮子上,惊吓之余的惺忪,我便知道,婆婆多少是刚进入梦乡,就被魏语那声如雷贯耳的尖叫给拽出来了。
婆婆攒眉,额头上的皱纹更加明显,这次不和魏语客气了,直接斥道:“晚上些未必还是白的嗦?鬼喊鬼叫惊叫唤!你灯都不关睡过瞌睡没得嘛?莫名堂!怕黢黑就喊我儿陪你嘛!”
“这……”
魏语微微起身,斜眼意味深长的看着我。
我心就像扭成曲线的海绵一样慌乱,心想:这女的该不会是想骗我进她房间吧?
不行,我还没准备好。
情急之下,我把手电筒递到魏语面前,“咯,怕黑就拿手电筒照着,等不怕黑了再关上。要是一直怕黑,你就开一晚上。知道了吗?……不对,你怕黑你开灯不就行了!”
我总算反应过来,于情于理,魏语刚才的反应都过于浮夸了。她一定又是装的,我就知道她不会那么安分。
一瞬息,魏语嘴边勾起一条得意的弧度,眨眼的功夫就降下去,替换成平和、优雅的微笑。双手平行,手心朝上,隆重的接过手电筒,恭而有礼的说了句:“谢谢,有你关心真好。”说完,一双媚人桃花眼对我眨了眨,一颦一笑勾的我呼吸搔痒。
哪怕知道她是演给婆婆看的,我依旧抑制不住心底的酥软;就算深悉这不是她的真实面貌,我也忍不住把她娴淑的语句在脑海重复播放。
一个真正的演员,精妙之处就在于,观众知道自己所看到的只是一个角色,却很难不把角色当成演员本尊。
婆婆叹息一声,关上门,在外面把木栓锁上。
年迈的拖鞋声远去,我和魏语同时松了口气。
“我回去啦。”经历一小风波,魏语没心没肺的跟没事人一样回到房间,房门一关,我又被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空洞里。
我回到储物柜上,安静的躺下,心想千万别又搞出什么名堂。
虽然我知道这不现实,当我的直觉不安时,基本可以确定接下来不会一帆风顺。
果不其然,不出五分钟,房间内再次响起尖锐刺耳的叫声。
房门被打开,魏语从里面跑出来,径直来到我身边,少女软弱有力的手扯我的衣角。“我感觉到了,里面有,里面有!”
“有屎是吧,”我表现疲惫的支起上半身,揉了揉眼眶(其实不困,这么做是为了表达我对她大呼小叫的不满),“有屎,你吃掉就好。”
“滚!”
大门外又传来吧哩吧啦的拖鞋声,这次比上次还要气愤。我们都顿感不妙,眼睛默契的共同盯着门口。
咯吱!
婆婆晃着手电筒,光束穿透空气中浮动着的细小尘埃,在魏语脸上扫来扫去,“上次你鬼喊鬼叫说怕黑,这次又爪子嘛?”
魏语拿手在对卧室里指了指,小嘴抿成一条笔直的曲线,扭捏的说:“房间里面……蚊帐里面……还有蚊子。”
我:“……”
婆婆不胜其烦的歪了歪脑袋,“蚊子都遭我扇起跑了,蚊帐头哪来的蚊子嘛?”
“真的有!”魏语两只手竖起食指,在眼前像测量长度一样比划一下,和接下来描述的内容不能说差距很大,只能说毫不相干:“刚才我睡觉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一只很小很小的,虫子一样的东西飞到我脖子上,很小,基本看不见。”
“有没有可能,是你水土不服,皮肤起反应了?”我不懂,我瞎说的。
“进去看看不就行了,”婆婆说着,走进卧室。
我俩一同跟进去。
婆婆打开灯,昏黄的灯光充斥每一处角落。婆婆关闭手电筒,掀开蚊帐的帘门,头伸进去一探究竟。片刻,探出来眉头锁紧:“这不是蚊子嗦!哎哟我去,你是不是城头来的嘛?啥子虫虫都认不倒!”
我过去看了下,那种虫子长着翅膀,我至今不知道叫啥名。身材比蚊子小很多,且趋向于一个原点。相貌比蚊子、苍蝇要顺眼,而且印象里似乎是不咬人,也不叮人。一只还好,若是成群扎堆,可能会引起密集恐惧症。
但是蚊子里充其量不过两三只,还是分散的,基本没有影响。
被婆婆训斥一顿,魏语委屈巴巴的低下头,右手大拇指和左手绞在一起,马首是瞻的回应:“我知道了,婆婆,我不会再大惊小怪了。”
我点点头,贩剑的插嘴:“我希望你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