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我心里扭捏的如同拧成麻花的袜子。
为了验证我的猜想,我迈着轻缓的步伐走到空调前。冷气把衣服上的洗衣液薰草香扑到我的脸上,我伸手摸了摸我衬衫的袖口,细腻的褶皱明显是被人拧干留下的痕迹。
而这个屋子只有三人,江早在睡觉,我刚才在洗澡,那么我的衣服只有可能被一个人洗了。
于是我拨弄衣架,心里祈祷千万不要让我看见。结果下一秒,我就发现我的内裤也是保留拧干的褶皱夹在裤子与上衣之间,一同沐浴着空调风气的洗礼。
心里尴尬啊!
怪不得江晚执意让我先洗澡,原来是想趁我不在帮我洗衣服。心真大,男女之别都不顾了。
想当初,第一次给魏语洗内裤的时候,我可是经历了漫长的心理挣扎,好奇江晚是怎么做到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的?
但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帮了我,我还是得感激她。感激她家庭主妇一般的给我洗衣服,感谢她给我衣服穿。
一时间我感觉自己是被收养的流浪狗,现在身上的一切都是她给的,脚下的拖鞋也是她给的。这种感觉很微妙,像是被圈养的羞耻,但又很满足的愿意接受这种收留。
内心躁动起来,呼之欲出的难以启齿涌上头,刺激的我的脸颊泛热。尤其是抑制不住想象,她纤长的手指抓住我衣服的边缘搓动……
不能再想了!
我捂着脸害臊的来到阳台,窗户铁栏上摆放着两盆吊兰,叶子从泥土喷洒,向四周扩散,形态上就像两簇绽放的烟火,迎着裹挟雨季的月光野蛮生长。
植物不就是这样吗?发芽、生长、凋亡,这一生就过去了,似乎毫无意义可言。然而因为命运的缘故,它们在同一间屋子、同一间阳台相遇,本不该交际,却阴差阳错彼此挨的很近。
花盆之间的空隙,叶子交错在一起,仿若两块无所适从的石子同时落水,水花相溅。它们就像似一同坠入河里,孤独的沉重张力到灵魂的边界,所以两枚独立的心、两个独立的世界边距叠加,错位成深刻的片影。
我终于意识到我和江晚的灵魂不知不觉已经走的很近,不论是从言语上,还是关系上,她像是一道闪电划过我的花园,心情麦子因她而丰硕,也因她而沉滞。
我沉迷她带给我的精神填补,恐惧这时间河流拖曳的尾巴。
闪电都是转瞬即逝的,我和她不可能永远的维持孤独面的填充关系,也不能指望惊鸿的天气为我乏味的花田画龙点睛。暴风雨来临前夕及时关上窗户和门户,这才是我应该做的,这也是我一直以来的惯法,止损的唯一办法。
……
……
之后我一个人坐在阳台那竹藤编织的摇椅上,对着外面淋漓的雨发呆。摇椅的弧轮始终处在一种微曳,我双脚撑地,尽力让我的状态看起来平衡。
江早的呼吸持续不断的蚕丝一样的传来,时不时被浴室里水流与瓷砖的撞击所覆盖。
这是一个难忘的夜,一个被惬意表象所打包的迸裂。我被平静的煎熬挟持着,接受无数个温柔细节的酷刑抽丝剥茧的拆解饱和外壳下支离破碎的残缺。
害怕那个躲在镜子背面苟延残喘的我,对人生无力攀爬的我,渺小无助的我有一天暴露脆弱。那时候我会想抄起斧头砍断虚假的从容,问题是我没有斧头,也就不会真这么做,也就只能向自己说不清来源何处的神明祈祷,包裹我的蛹能一直完好,不要醒来。
所以我每天吐露风轻云淡的大彻大悟,却为自己勾勒的假象或者,我已经成为一种缥缈。
浴室的门被轻轻打开,想必是江晚洗好澡出来了。我按耐膨胀的窥看欲,故作深沉的继续对着外面阴郁的天气发呆。
脚步声轻盈的,缓缓的,天鹅浮水的一下一下朝我游来。我隐约闻得到妆点茉莉花沐浴露下的恰到好处的少女体香,正伴随沾水拖鞋嘎吱音在我的耳旁从模糊到清晰。
直到她走到我身旁,我都没看她,只是象征性的双脚发力,摇了摇摇椅,发出微弱的木结清脆。
“洗完啦。”我随口一句。
“嗯”江晚很小声回了一下。
我们之间的空气就在一对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对话中凝结下来,为动物凶猛的雨声腾出空间,宛如我们的默契不需要提示,只是水息片刻划过窗沿,我们就明白彼此缺失的安静。
相对阳台外的湍涌,我们的时间就像是静立的钟摆,心跳代替指针,滴答滴答喘息着。难受,又无处呻吟,只能各自向内消解,带刺鲜艳的花期。
好一会儿,窗户玻璃的急促稍显平缓,江晚才闲聊的说了句:“雨下小了,可能今天早上就会停。”
“是啊”我不知道回什么,就随口回了两个字。
空气又凝固五秒……
江晚纤指捻花似的捏住我肩膀那边的衣服布料,小巧玲珑的如弹琵琶的力度轻轻拉了拉,说:“跟我走。”
“去哪?”我下意识打问道。
“我房间。”
心突然哽了一下,这话说的,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于是我抱着疑惑的问号转头看向她,只是一刹那,画面惊艳我的骨头。
江晚身上不是平常的那件嫩叶绿衬衫,沐浴过后的她换上了一袭粉色碎花连衣睡裙。
纯棉的材质云朵一样轻裹身体,红色碎花与绿叶不均匀的分布,领口有一处丝绸带系的蝴蝶结。肩带较细,但是边缘织了透明蕾丝花边,给人一种轻盈纤细的观感。裙摆自然垂落,宽松。
裸露出来的肩线仿若飘逸的流云弧,轻盈光滑。手臂从袖间探出,恰似白藕出水,圆润修长,肌肤在月影下泛着如同羊脂玉般的光泽。
头发没用吹风机烘干,只是用毛巾仔细的擦拭成晨间银杏树叶微润的样子,自然披落肩头,瀑布一般浓密的垂及腰间。
裙摆下面伸出白洁修长的小腿,踩在白色凉拖上,还没风干的水渍附着她微微泛红润的脚丫。
乍一看,我以为我死了,梦到仙女下凡点化落魄的人。但是心跳怦怦剧烈,警示我其实没死,只是这惊鸿的一幕触动了我的灵魂。
我似乎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喜欢碎花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