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觉得这家伙烦了,从酒吧后门开始就莫名其妙找上我,说一堆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发现她和苏木是一伙的,认识到现在说话不超过十句,现在又跟屁虫似的缠着我不放。
但我现在没什么心情回头让她回去,因为我每次和江晚说话都会感受到一种无力感,这种无力感来源于她的罕言寡语,几乎不会给我留下续接话题的空间,所以很吃力。
于是我当她不存在,继续走。有江晚在身边,我无法完全让自己沉浸于夜色,然后进行一场低迷极致的消沉,所以当下先把她甩掉。
不知道往哪里走,我每经过一个红绿灯,红灯右转,绿灯直行,主要目的就是让她知道跟着我没有任何趣味性可言,这样她就会无聊的回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大概有十分钟,身后脚步声喋喋不休,与她的说话频率相反,像只苍蝇一样在我耳边绕。头一次听脚步声听烦的。
我终于忍不住转过身,江晚显然没料到我会突然停下,原本平稳的脚步瞬间乱了节奏。刹车似的在我脚尖前戛然,身体条件反射的为拉开差距而微微后仰。
由于我比她高半个头,那一刹那,江晚的头也伴随眼睛的注视而仰起来。手里抱着书,麻花辫荡起一片花容。发圈上摇曳的铃兰花迷失方向,误打误撞跌进我的胸脯,然后再赧颜低首的抽离,芬芳馥郁宛若刚剥开的橘子点化在我们之间那微不足道的距离。
远镜头看来,就好像一次跌跌碰碰的邂逅。
我仿佛在那一瞬间,从她脸上读取到少许的惊讶。
“我以为你面瘫呢,跟着我干啥?”我直言不讳的说。
江晚慢条斯理的迈开小腿后退一步,与我保持礼貌的距离,“你还有别的东西要买吗?”
我疑惑,“买什么?”
江晚不露形色的沉默小一会儿,小嘴微微起伏:“哦,你不买别的啊。”然后就没有了。
我心好累啊,捂着额,叹息一阵子,“你以为我还要买东西,所以才跟着我。”
“对”
我随便指个方向,“我们出来的时候就在商业街,你猜我为什么不在那买,非要跑这么远。”
江晚面不改色的回答:“你知道就不需我猜。”
我:“……”
有的时候,我分不清是自己思维混乱了,还是这个世界的运行逻辑被重置了。总觉得不在同一频道,都是凡躯肉骨,大脑都是肉和水,生产出来的非物质怎么就天差地别?
我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干脆甩手不耐烦的说:“你别跟着我,我暂时不回去。你去哪我不管,别跟着我就行。”
说这么明白总该听懂了吧。
江晚这下终于理解人话,轻轻的如枫叶一样的点点头,然后蓦然转身,移屐悠悠,慢慢离去。
……
……
当我重新回到一个人的时候,那焦躁的心情总算伴随道路的深刻而沉寂。本以为可以放松的拨正一下自己混乱的思绪,却没想被风吹的更添复杂。
承载太多负担,我反而像一个局外人,去关注柏油路上的斑斑点点,排水沟两旁龟裂的白石地砖。歪颈的路灯将头伸进悬铃木的绒毛片裙,每哭一次便闪烁一次。一列又一列,叶的呵护下犹如无数个掀不起波澜的小太阳。
它们渴望主导人生一样去主导这个干燥之夜的光与热,所有路灯都在发光,全都发光,全都不被在意。与众不同放在这里,仿佛只有两种选择:在其他路灯都熄灭的时候,顽强的活着;在其他路灯都持续的时候,独自殒命。
脱离自由之路后,我时常有种陨落感,如同半路从火车上跳下来的烟头,既没有找到归宿,也没人狠心踩一脚,彻底熄灭。
我坐在公交车站的铁皮椅上,口袋里掏出之前在超市买的棒棒糖,怀念草莓的味道。
公交车来,以为我是乘客的停下开门,我熟视无睹,它又走了。它一走,我却莫名心慌,望着闪烁红光的车位,心里的滋味就和地上交错的反光一样错综复杂。
看一眼手表,现在已经晚上九点半了。魏语这个时候在干什么?可能已经躺在帐篷里听她的mp3,也许空出来的位置会让夏婧住进去。也不一定,魏语嫌弃她身上的臭味,很有可能会搭个“狗窝”,或者让她睡车上。
也有可能住酒店,然后夏婧趁魏语不注意偷偷买酒喝。
当然,她们大半夜的还在外面闲逛的情况也不排除。她们两个女人之间没有那么多隔阂,应该会玩的很开心,真正意义上的自由放纵,丢失不可避免的感情问题,更贴近空置。
没有我,她们也会快乐的。正如我之前所说,我需要一条自由之路来救赎我无药可救的灵魂,但自由之路不需要一个颓绯的我去点缀它的神圣。
想到这里,我眼睛有点酸涩,哈一口情比繁星的微风,想憋一会儿,稀释愈发沉闷的心思,却不合时宜的自然呼出。
有句话说得好,自己作的。可我会那么做,是有原因的,宇宙的规律在操纵我的胳膊,我是受力的作用。
还是别想那么多了,想再多也没用,想的再多,魏语也不会回到我身边。
我叹口气,那股熟悉的脚步声恍惚间又回来了,但我清楚不是我真正期待的脚步声。
这次我没装愣,扭头一看,江晚左手抱着她的书,右手拿着她帮苏木买的小瓶炭火炙烤咖啡,站在我三点钟方向。白皙的面庞如羊脂玉般温润,却又似被冰雪封印,找不到一丝情绪的裂痕。
我没有力气和心思去吐槽,有些疲倦的说:“你出来买东西啊?”
江晚没有理会嘲讽的语句,慢慢的不慌不忙走到我身边,小声问我:“你还不回去吗?”
“才九点半,他们打台球估计至少打个两小时,可能更久。不急。”
“你要是想回去,跟我说一声。”
我诧异的歪了歪头,“为啥跟你说?”
江晚沉默好一会儿,抬手扶了下眼镜,等那只手回到原本的位置,才缓缓开口:“我不认路。”
空气顿时鸦雀无声,我有点冒汗。
你不是本地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