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折射的光斑落在香槟塔的气泡上，像撒了一把碎钻。
张天昊跟在陈宇身后走进来的时候，空气仿佛凝滞了半秒。
他穿了一身陈宇为他准备的深灰色西装，剪裁精准地勾勒出肩窄腰细的少年身形，领口露出一小片白皙的皮肤，衬得脖颈线条愈发修长。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平日里总带着点散漫的碎发被固定住，露出饱满的额头和清晰的眉骨。
最惹眼的是他那张脸，在柔和的灯光下，皮肤白得近乎透明，眼尾微微上挑的弧度带着天然的媚意，却又被眼底那点尚未完全褪去的青涩中和，变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漂亮。
“那是谁？”有人端着酒杯，目光黏在张天昊身上，语气里带着惊叹。
“没见过，跟在陈宇身边……难道是陈家的亲戚？”
“不像啊，你看他看陈宇的眼神，带着点子依赖……”
窃窃私语像潮水般漫开，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张天昊身上。
有惊艳，有探究，有毫不掩饰的惊艳，还有些黏腻的、带着打量意味的视线。
张天昊被看得有点不自在，下意识地往陈宇身边靠了靠——这细微的动作落在旁人眼里，反倒成了不胜娇羞的佐证，引得几道目光愈发炽热。
他其实有点兴奋。
这种被众星捧月的感觉，比在学校里被人指指点点要舒服太多。
他能感觉到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羡慕和惊艳，像羽毛搔过心尖，让他忍不住挺直了背脊，连下巴都微微抬了起来。
漂亮的眼睛在灯光下亮得惊人，像盛着揉碎的星光，竟比那些精心打扮的名媛还要夺目。
苏晴端着文件跟在后面，看到这一幕，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
她就知道会这样。
果然，还没等她走到角落的工作区，就听到两个穿高定礼服的女人在低声议论：“陈宇身边那个秘书真俊啊，比明星还上镜，难怪走到哪儿都带着。”
“可不是嘛，现在的老板都这样，秘书要长得好，办事才‘方便’。”另一个女人笑得暧昧，尾音拖得长长的，“你看他那腰，那腿，啧啧，难怪陈宇把他藏得这么好。”
苏晴端着托盘的手指猛地收紧，金属文件夹硌得掌心发疼。
她在陈宇身边做了三年首席秘书，处理过价值上亿的合同，协调过跨国项目的谈判，论能力论资历，在整个行业都是响当当的。
可到了这些人嘴里，好像秘书就只能和“长得好”“办事方便”挂钩？
更让她窝火的是，他们竟然把张天昊当成了秘书。
那个连打印机都不会用，前几天还在偷偷改文件权限的蠢货？
苏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她知道这些人的脑子里装着什么——无非是些“有事秘书干，没事干秘书”的龌龊念头。
在他们眼里，秘书这个职业仿佛天生带着情色意味，尤其是年轻漂亮的秘书，似乎生来就是老板的附属品，是供人消遣的玩物。
她想起自己刚入职时，总有人不怀好意地问她“陈总有没有对你动手动脚”，想起有合作方借着敬酒的名义往她手里塞房卡，想起那些看似恭维实则轻佻的玩笑——“苏秘书这么漂亮，难怪陈总离不开你”。
那时候她总是冷着脸怼回去，次数多了，别人才知道她不好惹。
可这些根深蒂固的偏见，像附骨之疽，怎么也甩不掉。
现在，张天昊的出现，仿佛给了这些人一个绝佳的宣泄口。
“你看他脸红了，”刚才那个女人又开口了，声音压得更低，却足够让苏晴听见，“肯定是被说中了心事。陈宇也是厉害，藏这么个宝贝在身边，平时在公司里是不是就……”
后面的话淹没在意味深长的笑声里，那笑声让苏晴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看向张天昊。
那小子确实脸红了，大概是被满场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又或许是喝了点香槟的缘故，脸颊泛着粉，眼波流转间竟真的带了点他们口中的“媚态”。
他正仰着头跟陈宇说话，那副全然不知自己正被人编排的样子，让苏晴心里的火气更盛。
凭什么？
凭什么张天昊这种不学无术的家伙，就能因为一张脸被当成“宝贝”？凭什么那些真正在岗位上兢兢业业的人，总要被贴上这种肮脏的标签？
她想起自己熬夜改方案时，张天昊正在宿舍里匿名发帖子骂女生。
想起自己在谈判桌上据理力争时，张天昊正在实验室里打翻烧杯
想起自己拿着年度优秀员工奖杯时，张天昊正在背后编排她“靠潜规则上位”。
可现在，那些曾经被张天昊用来攻击别人的话，全报应在了他自己身上。而她这个真正的受害者，竟然要在这里为他生气？
苏晴觉得荒谬又无力。
她走到露台透气，晚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稍微压下了点心头的躁火。
宴会厅的落地窗里，张天昊正被陈宇带着跟人敬酒。
他显然不太习惯这种场合，握着酒杯的手指有点抖，仰头喝酒时喉结滚动的弧度格外明显，引得周围一片低低的惊叹。
有人借着碰杯的机会故意碰了碰他的手背，他像受惊的兔子似的缩回手，脸更红了，那副纯良无辜的样子，简直是在给那些龌龊的联想添砖加瓦。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露台上不知何时站了个穿西装的男人，大概是跟她一样来透气的，此刻正盯着窗里的张天昊，语气轻佻，“一看就是没经历过事的，陈宇可真会疼人。”
苏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这位先生，如果你是来谈合作的，我可以带你去找陈总。如果不是，麻烦让让。”
男人被她怼得一愣，讪讪地走开了。
苏晴靠在栏杆上，看着楼下车水马龙。她突然觉得有点累。
这些年她拼命工作，就是为了摆脱那些偏见，证明自己不是靠脸吃饭的花瓶。
可到头来，还是有人把她和“张天昊式”的存在混为一谈。
宴会厅里突然爆发出一阵轻笑。
苏晴抬头看去，只见张天昊被一个发福的中年男人拉住说话，那男人的手搭在张天昊的肩膀上，手指几乎要捏进少年单薄的皮肉里。
张天昊显然不自在，却没敢推开，只是红着脸往陈宇身边躲，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蒙着层水汽，像只受惊的小鹿。
陈宇不动声色地走过去，抬手隔开那男人的手，语气平淡却带着威压：“王总，聊什么这么开心？”
王总讪讪地收回手，眼神却还在张天昊身上打转：“没什么，就是觉得陈总身边这位小秘书……哦不，这位小兄弟，真是一表人才。”
苏晴看着这一幕，心里那点刚冒出来的、对张天昊的同情，瞬间被更强烈的荒谬感取代。
算了。
她想。
这些人的脑子早就被那些龌龊念头洗成了浆糊，跟他们置气，是自己找罪受。
张天昊愿意当这个被人打量的焦点，愿意被这些人编排，那是他的事。
她只要做好自己的工作，拿着自己的工资，其他的，与她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