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远撑着墙壁,艰难地站起身,双手捧着苏晓棠的双肩。
久久无言!
他亏欠这个跟着他最久的女人太多了?
良久!
“我得回青溪了。”
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稳,心头却有着浓浓的不舍,
“县里……还有一堆事等着我处理。”
回青溪的路上,路远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塑,只是定定地望着车窗外飞速倒退、模糊不清的景色。
心口的位置,仿佛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大块,只剩下一个呼呼灌着冷风的、巨大的空洞,冷得刺骨,痛得麻木。
他将所有的痛苦、蚀骨的愧疚、以及那几乎将他压垮的无力感,用尽全身力气,一点一点,强行塞进心底最深、最暗的角落。
然后,用“县委书记”这个沉甸甸的身份和责任,如同浇筑最坚硬的混凝土,在心底筑起一道密不透风的堤坝。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不能垮。
至少在青溪这片土地上,在那些仰望他、需要他的目光注视下,他必须站直了,绝不能倒下!
……
没有了贾谭正、包安全之流的掣肘,青溪县如同卸下了沉重的枷锁,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生机。
新技术开发区内,塔吊林立,厂房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
柳晴坐镇指挥,干练的身影穿梭在工地上,开发区这架马车,已然完备,正轰鸣着驶向未来。
路远的目光,则投向了更广阔的田野和承载希望的校园与救赎生命的医院。
他要大张旗鼓地在农业和教育医疗领域发力,真正改变青溪人民的福祉。
在省农科院的支持下,青溪县大规模推广优质高产抗逆的新稻种和旱作玉米品种。
为提高人民福祉,路远将教育医疗改革列为“一号民生工程”。
……
风雨过后的青溪,空气中都弥漫着泥土与禾苗的清新气息。
省农科院带来的“青禾7号”和“金穗旱玉1号”种子,承载着路远“绿色粮仓”的梦想,被小心翼翼地分发到各乡镇农技站。
推广大会选在农业大镇黑石乡召开,县乡村三级干部、农技员和种粮大户挤满了镇礼堂,气氛热烈。
省农科院的梁教授,一位头发花白、面容清癯的老专家,正激情洋溢地讲解着新稻种的优势
“‘青禾7号’抗稻瘟病、纹枯病能力极强,耐旱耐涝,米质达到国标一级!‘金穗旱玉’更是节水高产,特别适合我们北部山区坡地!关键是,这是完全自主知识产权、非转基因的优良品种!安全、高产、可持续!”
台下响起一片掌声。
路远坐在前排,微微颔首,眼中充满期待。
推广良种,是他农业振兴战略的基石。
然而,掌声未落,一个洪亮又带着浓浓乡音的声音在人群中炸响:
“梁教授,您说的再好听,能比得上‘金刚玉’棒子(玉米)吗?!”
说话的是黑石乡有名的种粮大户,也是十里八乡颇有威望的“倔老头”张老倔。
他站起身,黝黑的脸上沟壑纵横,一看就是几十年的老把式,
“人家‘金刚玉’抗虫又抗倒,一亩地能多收两百斤!棒子粒大得能砸死人!你这啥‘金穗旱玉’,棒子粒小得都能喂鸟?抗虫?虫子该咋吃还咋吃!”
会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张老倔身上。
他身边几个相熟的农户也小声附和,
“是啊,老倔叔说得在理。”
“人家孟老板说了,转基因的虫子都不敢吃,省心!”
“增产才是硬道理!”
梁教授脸色微变,正要解释转基因的潜在风险和生态危害,
张老倔却大手一挥,声音更高了,
“啥转基因不转基因的俺不懂!俺就知道,孟三豆孟老板的‘金刚玉’棒子,种了就能多卖钱!人家还给补贴!你这啥‘金穗’‘青禾’,嘴皮子吹得天花乱坠,能多给俺钱不?路书记!”
他直接把矛头转向了路远,
“您给评评理,俺们农民就想多打点粮,多卖点钱,有啥错?!”
孟三豆!这个名字像一根刺扎进路远耳中。
此人是活跃在周边几个县的种子贩子,背景复杂,手段油滑,专营各种来路不明、号称“高产”的种子,尤其喜欢非法推销利润巨大的转基因品种,常有农户上当受骗,或因地力被毁减产,或因销路受限砸手里。
路远早就让钱晓豪留意此人,调查转基因玉米种子的来源,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手都伸到黑石乡,还蛊惑了张老倔这样的“意见领袖”。
会场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而紧张。
农户们窃窃私语,对新品种的疑虑被张老倔彻底点燃,对孟三豆的“金刚玉”反而充满了好奇和期待。
推广新品种眼看就要偏离轨道。
当晚,县委常委会紧急召开,专题研究农业推广遇到的阻力和孟三豆问题。
钱晓豪作为分管农业的常务副县长,首先汇报情况,语气凝重。
“…张老倔的抵触情绪很有代表性,不少农户被孟三豆许诺的高产和补贴迷惑了。农技站反映,已经有人私下向孟三豆订购了‘金刚玉’转基因玉米种。如果不及时遏制,一旦大面积种植,不仅我们的良种推广计划受阻,更可能引发一系列生态和粮食安全问题!”
组织部长申常年皱眉,
“农民追求高产增收无可厚非。我们的良种推广,配套的补贴政策和技术服务是否跟上了?能否在效益上给农民更直观的承诺?”
“效益需要时间验证!”
柳晴立刻接口,语气斩钉截铁,
“但转基因作物的风险是立竿见影的!花粉污染会破坏本地种质资源,长期种植对土壤生态的影响未知,国际市场对转基因农产品的限制更是严苛!路书记定下的‘绿色粮仓’战略,核心就是安全和可持续!孟三豆这种唯利是图的奸商,就是在断青溪农业的根基!必须严厉打击!”
宣传部长金茹放下手中的笔,声音清亮却带着对着柳晴的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