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源罪与钥匙
“源罪？钥匙碎片？”
陈序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体内的脊骨剑核似乎感应到这两个词汇，传来一阵微弱的悸动，仿佛沉睡的凶兽被触及了逆鳞。房间内昏黄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那双一贯冰冷的眼眸深处，此刻翻涌着警惕与探究的暗流。
自称“长老”的存在，那半机械半生命的躯体静卧于手术台上，银色的眼眸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古井，倒映着陈序戒备的身影。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转动眼球，看向旁边的灰。灰默然点头，无声地退到门边，如同一个忠诚的哨兵。
“不必紧张，孩子。”长老的精神波动温和而平稳，直接抚过陈序的意识，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甚至让他灵魂深处的刺痛都缓和了几分。“我并非你的敌人。恰恰相反，我们或许是这疯狂末世中，为数不多能理解彼此处境的……同类。”
“同类？”陈序捕捉到这个词汇，眉头微蹙。他可不认为自己和一个与机械融合、深埋地下的古老存在是同类。
“是的，同类。”长老的银色眼眸似乎能看穿他的想法，“并非指形态，而是指……本质。我们都是‘源起事件’的产物，或者说，是那场‘筛选’中的……‘异常值’。”
他微微停顿，仿佛在组织语言，或者说，在抵抗某种无形的压力。“所谓‘源起事件’，并非天灾，而是一场来自星海彼岸的、冷酷的‘文明筛选试验’。那道辐射，是一把钥匙，旨在开启生命固有的进化枷锁，但同时也是一道考题，检验文明是否有资格踏入更广阔的宇宙。”
“大部分生命在钥匙的冲击下崩溃、异变，成了你所见的怪物。少数‘合格者’则沿着预设的路径觉醒，比如神国那些信奉绝对秩序的‘净化者’，他们追求的是剔除一切‘杂质’，达到试验方设定的‘完美标准’。”
“而我们……”长老的银色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悲哀，更有不屈，“我们是‘错误’，是‘bug’。我们体内的基因，或者说生命本源，对那把‘钥匙’产生了预料之外的抗性，甚至……反向解析和利用了它的部分力量，走上了截然不同的进化道路。这种‘偏离预设轨迹’的特质，在试验方看来，即是‘罪’。故称‘源罪’。”
陈序心中巨震。长老的话语，如同惊雷般劈开了他一直以来的迷雾！源起事件是试验？神国是“优等生”？而自己和灰域这些人，是“不合格”的“异常值”？所以神国才要不遗余力地“净化”他们？
“那‘钥匙’又是什么？”陈序追问，他想到了那个银色箱子，想到了李振博士。
“钥匙，即是引发‘源起事件’的那道高维信息辐射的核心载体。它并非实体，更像是一段‘程序’或‘指令集’。”长老的精神波动带着一丝凝重，“试验方并未完全投放这把‘钥匙’，或者说，投放的只是碎片。完整的‘钥匙’，据说拥有重启生命序列、定义进化方向的终极权限。李振博士……他痴迷于寻找并掌控完整的‘钥匙’，认为那是人类自决命运的唯一希望。但他低估了其中的风险，也引来了太多的觊觎。”
“而你……”长老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陈序的血肉，直视他体内那暗金色的脊骨剑核，“你走上了一条更为极端、也更为艰难的道路。你将自身的‘源罪’特质——那种对秩序力量的排斥与吞噬本能——与生命本源熔于一炉，铸成了这柄‘本源邪武’。它既是‘源罪’的具现，也蕴含着……破解‘钥匙’密码的一丝可能。所以，我感知到了‘钥匙的碎片’在你身上共鸣，虽然还很微弱。”
陈序沉默了片刻，消化着这些惊天秘闻。如果长老所言非虚，那么整个废土的格局、所有势力的争斗，都源于一场高等文明的残酷试验。而自己，竟然阴差阳错地站在了“反抗”试验的一方？
“你们灰域，又是什么立场？对抗试验方？还是仅仅为了生存？”陈序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生存是前提，但不仅仅是苟活。”长老的精神波动坚定起来，“我们收集像你这样的‘异常值’，研究‘源罪’的本质，探寻对抗‘筛选’、为人类争取真正自由的可能。这条路布满荆棘，希望渺茫，但总有人要走下去。神国是我们的敌人，那些隐藏在幕后、可能随时降临的‘试验观察者’，更是潜在的灭顶之灾。”
他看向陈序：“你的力量很特殊，成长潜力巨大。但你需要指引，需要资源，需要真正理解你体内力量的来源和代价。灰域可以为你提供这些。作为交换，在你足够强大时，我们需要你的力量，共同面对未来的威胁。”
这是一个坦诚得近乎残酷的提议。没有虚伪的承诺，只有摆在台面上的利害关系。
陈序看着长老那双蕴含着无尽沧桑与智慧的银眸，又瞥了一眼门口如同石雕般的灰。这里充满了未知和危险，但同样，也可能蕴藏着通往真相和力量的捷径。
他需要时间恢复，需要力量应对神国的追杀，更需要弄清楚自身的秘密。灰域，似乎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我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恢复伤势。”陈序最终开口，没有直接答应，但表明了态度。
长老的银色眼眸中似乎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灰会为你安排。好好休息，孩子。当你准备好时，我们的‘课程’便可以开始。关于‘源罪’的掌控，关于‘邪武’的成长……你会发现，灰域比你想象的，知道得更多。”
灰走上前，对陈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陈序最后看了一眼长老那具与命运抗争的残躯，转身跟着灰离开了房间。厚重的金属门在身后缓缓关闭，将那个承载着沉重秘密的空间隔绝开来。
新的环境，新的盟友，或者说，新的交易对象。前路依旧迷雾重重，但至少，他似乎触碰到了一丝这个末世真相的边缘。
（第七十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