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残响回音
消防水池的水面仍在荡漾，血色缓缓扩散。陈序的骨刃垂在身侧，水滴顺着暗红色的刃尖滑落。他肋部的伤口在水压下微微翻卷，传来阵阵钝痛，但更深处，新生的肉芽正在能量的滋养下顽强蠕动。
那股微弱却带着异常“清醒”波动的生命源质，如同黑暗中的萤火，从水池对岸一堆坍塌的货箱和断裂的管道后方传来。不是丧尸那种混乱的怨毒，也不是变异兽纯粹的饥饿，更像是一个受重伤、极力隐藏自身的智慧生命。
陈序的脚步落在湿滑的水泥地上，几乎没有声音。他的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融入阴影。经历了无数背叛与厮杀，他对任何“幸存者”都抱有最深的警惕。善意往往是更精致陷阱的诱饵。
绕过一堆锈蚀的金属桶，他看到了波动的来源。
一个身影蜷缩在墙壁凹陷处，身下垫着破烂的防水布。他穿着早已看不出原色的破烂工装，身形瘦削，一条腿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已经骨折。脸上布满污垢和干涸的血迹，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此刻正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恐和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死死盯着悄然出现的陈序。
最让陈序目光微凝的，是这人裸露的手臂和脖颈处，覆盖着一层不规则的、如同电路板纹路般的暗红色疤痕，疤痕下的皮肤微微蠕动，仿佛有细小的东西在皮下活动。这是深度辐射病晚期的症状，但此人竟然还保持着清醒的意识？
“你……你是谁？”那人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外面的猎犬……你解决了？”
陈序没有回答，冰冷的目光如同手术刀，扫描着对方。精神触须谨慎地探出，感知到的是一片混乱、痛苦但核心处却异常坚韧的生命之火，以及一股……极其微弱的、与这废墟环境格格不入的秩序侧能量残留。很淡，几乎消散，但品质极高。
这人接触过“生命序列基金会”的高层？或者，他曾经是其中一员？
“清道夫的猎犬……不会单独行动，”那人见陈序不语，喘息着继续说，眼神中透着一丝急切，“它们只是先锋……‘捕食者’小队很快会到……你留在这里，就是等死！”
陈序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你知道路？”
那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陈序如此直接，随即重重点头，因动作牵扯到伤腿而痛得龇牙咧嘴：“b5……我知道一条废弃的维护通道，能绕开主要监控区域，直达b5的旧仓库区……那里，或许有出路。”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我需要帮助……我的腿……”
交易。很公平。陈序需要信息，对方需要生存。至于承诺和信任，那是奢侈品。
“证明你的价值。”陈序言简意赅。
那人深吸一口气，挣扎着从贴身口袋里摸出一个用塑料布层层包裹的小物件。打开后，是一块半个巴掌大小、布满划痕的黑色芯片。“这是……b7区域部分隔离门的权限密钥碎片……是我……以前的工作证。”他苦笑着，“虽然大部分系统瘫痪了，但有些应急门还能用……我知道哪些门能用这块碎片打开。”
陈序接过芯片，指尖传来冰冷的触感。精神触须扫过，确认内部确实有微弱的加密能量信号。是真的。
“通道在哪？”他收起芯片。
那人指了一个方向，是水池另一侧，一处被坍塌物半掩的、看似是通风口的黑洞。“后面……爬大概两百米，有个向上的竖井……井壁有老旧的梯子……上面就是b5的废弃管道层。”
陈序走到洞口，检查了一下。洞口狭窄，仅容一人匍匐通过，深处黑暗，散发着霉味。确实像是一条被遗忘的通道。
他回到那人身边，没有废话，左手骨刃弹出，削断一旁一根裸露的钢筋，将其掰成两段粗糙的夹板。然后，在对方惊恐的目光中，他抓住那人骨折的小腿。
“忍住。”
话音未落，陈序双手猛地发力！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复位声响起！
“呃啊——！”那人发出一声压抑的惨嚎，几乎晕厥过去，额头瞬间布满冷汗。
陈序用削好的钢筋夹板和一些从防水布上撕下的布条，快速而粗糙地固定住他的腿。动作精准却毫无温情，如同处理一件物品。
“能走吗？”他问。
那人脸色惨白，虚脱地靠在墙上，喘着粗气，尝试动了动腿，钻心的疼痛让他五官扭曲，但还是咬牙点头：“……能……能爬……”
陈序不再多言，率先钻入狭窄的通道。那人忍着剧痛，艰难地跟在后面爬行。
通道内阴暗潮湿，充满了窒息感。只有两人爬行的摩擦声和粗重的喘息声在回荡。陈序在前方开路，精神始终保持高度警惕，感知着前方任何可能的危险。
爬行了大约十分钟，前方果然出现一个向上的竖井，井壁有锈蚀的铁梯，向上延伸入深邃的黑暗。
“就是这里……”后面的人虚弱地说道，“上面……就是b5……但要小心……管道层里有‘清道夫’布置的震动传感器……还有……一些喜欢黑暗的小东西……”
陈序抬头望向漆黑的井口，如同凝望着怪兽的喉咙。b5，更接近地面，也意味着更严密的守卫和未知的危险。
他看了一眼身后因疼痛和恐惧而瑟瑟发抖的“向导”。这个人的价值，或许不止于带路。他身上的秩序侧能量残留和对“清道夫”的了解，本身就是一种情报源。
“你叫什么？”陈序突然问。
后面的人愣了一下，低声道：“……阿伦。”
陈序不再说话，开始向上攀爬。冰冷的铁梯在他的重量下发出呻吟。阿伦咬紧牙关，艰难地跟在下面。
黑暗中，只有攀爬声和压抑的痛哼。谁也不知道，这条通往b5的废弃通道，究竟是生路，还是另一个绝望的陷阱。
竖井之上，b5层的阴影中，一双电子复眼缓缓亮起，锁定了下方的震动信号。
（第二十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