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亲儿子,被你们骂是贱种,灾星!”
“他被折磨了整整九年,身上遍布伤痕!”
“他还那么小,你们怎么下得去手?”
“你们还想把他封在破窑里,让他封死在那里面,畜生!”
李卫国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发出痛苦的哀嚎。他的脸上满是鼻涕泪水和血,狼狈不堪。
宋兰花尖叫着咒骂,劝慰,拉扯,在暴怒的李卫民面前,苍白无力。
直到打累了,李卫民才把李卫国掼回地上。他起身时,因脱力和情绪的冲击而踉跄着撞到了土墙上。
他靠墙站着,稍歇了一会。他猛的抬起手,狠狠的抽了自己两个耳光,声音清脆,嘴角瞬间渗出血丝。
“我要分家!”李卫民抬起头,滴血的眼睛里只剩下冰冷和恨意,他指着地上的李卫国,还有一旁吓傻了的李老太,“李卫国,我要跟你,恩断义绝。”
“明天,我会请大堂哥来,把我们家里所有的东西,一分为二,该我的东西,我一分一厘都要。至于妈,我还是会供养你,每个月十块钱。但以后任何事,你都不要再指望我了。”
“要是我儿子,有个三长两短,”李卫民眼中迸射出骇人的凶光,“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你们所有人,给他陪葬!”
左厢房,李昊东藏在半掩的门后,浑身颤抖不已。
李卫民的话,像钢针般,字字句句狠狠的扎进了他的心。
完了!
那个小贱种,竟是妈妈的亲生儿子?!为什么,为什么宋金花换了他,不把那贱种处理掉?为什么要留着他跟自己来抢妈妈?
他浑身像是泡在了寒潭里,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潭水,淹没了他。他看到爸爸打大伯时疯狂的眼神。
他自小就知道爸爸对大伯有多好,多敬重。可是他却为了那个贱种,往死里打大伯。他的眼里,真的只有那个贱种了。
他们不要他了!
这个认知给他带来了尖锐的剧痛和恐慌。九年来,他过着城里少爷般的生活,妈妈温柔的笑语,爸爸笨拙的维护,舅舅舅妈们的宠爱,所有的这一切,都要不属于他了。
他不甘心!
凭什么?他才是妈妈养了九年的儿子,那个又脏又臭,还只剩下一口气的小乞丐,凭什么想抢走他的一切?
不,他不能离开李家,不能离开周知微!
当李卫民带着一身戾气回到左厢房时,李昊东已经换了一副神态。
“爸......”他怯懦踌躇着不敢靠李卫民太近,手里却端着一杯水,“您......渴了吧?”
李卫民神色一滞,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养了九年的儿子,他心情复杂,竟恨他是宋金花那毒妇的亲儿子,又怜他也是蒙在鼓里,无奈被换。一时之间,他也不知怎么面对这个养儿子。
他伸出手,本想像往常一样摸一摸李昊东的头。可一想到亲生儿子还生死未卜的躺在医院里,他对宋金花的恨又不自觉的让他不愿意亲近李昊东。
“你放那儿吧。这几天,爸......我们有事不在家,你就去大伯家,他们会照顾你的。”他说完,就进屋换干净衣服。他还得赶去医院。
看着李卫民颓然放下的手,李昊东眼中闪过气恼和怨恨。可只一瞬间,他换上了胆怯和委屈。
“嗯,我知道了。妈妈呢,我想妈妈。我能跟爸爸一起去找妈妈吗?”
如果能让他去医院,也许他能想到办法。
“妈妈还有事,你明天要上学,就待在家里。”李卫民知道李昊东如今像一根刺,卡在他和周知微的喉咙,他怎么会让他跟到医院去?
“好。”李昊东见目的没达到,只好乖巧的应了下来。
换完衣服,穿上雨衣,李卫民又骑上自行车往医院跑。
回到医院,李卫民感觉天都要塌了,不但儿子躺在重症监护室里,妻子也躺到了病床上。
他跪在周知微的病床前,涕泪横流,后悔自责吞噬着他,他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了。
周海洋从外面进来,看到站在一旁的周海潮和跪在病床前的李卫民,不明所以,“卫民,这儿有凳子,你跪着做什么?别打扰到微微,她太累了,让她多睡一会。”
“多......睡一会儿??”李卫民抹了一把眼泪,不是说知微心神受损,病倒了吗?
周海潮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眼神飘忽着走开了。
“四......四哥?”李卫民扶着自己僵硬疼痛的膝盖爬起来, 发现周海潮已经出去了。
周海洋瞪了周海潮一眼,这小子,为了给微微出气,真是一点机会都不放过。不过也好,正好省得他出手了。
周知微从冰冷的无边无际的噩梦中惊醒,她猛的睁开眼。她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是几十分钟还是几个小时。
一睁开眼,入目是陌生的房间,惨白一片。她愣了一下,记忆马上如潮水灌入脑海,孩子,她的孩子!
她猛的翻身走床,一股巨大的,失重般的眩晕猛的袭来,眼前一阵发黑,身体又要往下倒。幸好旁边伸出一双手,及时扶住了她。
“知微,小心,慢点。”李卫民半搂着周知微,小心翼翼像是捧着珍宝。
“孩子呢,我的儿子!”周知微挣扎着走出去。
两人搀扶着来到重症监护室外,周海洋,周海潮兄弟等在那里。正好张主任再一次给孩子做完检查出来。
他冲着众人点了点头,声音中带着一丝轻松,“各位,孩子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周知微不由自主的紧紧掐住了李卫民的手臂。
“烧退了,呼吸也平稳了许多。肺部的感染算是初步控制住了。生命体征正在慢慢好转。”
张主任语速平缓了许多,“这孩子,底子还是太差了。后续恢复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家长要有耐心,对于营养支持,创作修复等都不能放松。最主要的是,孩子的心灵,更需要好好修复。”
“对了,虽有好转,但这两天,不能出重症监护室,还需要严密观察。”
“好好,”周知微双唇颤抖,眼泪不可抑制的涌了出来,“谢谢,谢谢张主任。我......我能进去看看他吗?我......不会吵到他,只看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