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失色,万籁俱寂。
那股自皇陵深处冲天而起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巨手,扼住了整个胤都的咽喉。铅灰色的云层被搅动成巨大的暗红漩涡,缓缓旋转,漩涡中心那双冰冷、漠然、仿佛由无尽怨念与贪婪凝聚而成的深渊眼眸,漠然地俯瞰着下方蝼蚁般的城池。没有雷霆,没有风暴,只有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死寂与绝望,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生灵的心头。
大地在哀鸣。脚下传来沉闷如擂鼓的搏动,每一次震动,都伴随着龙脉气息的剧烈扭曲和衰减,仿佛有一条无形的巨蟒,正在地底深处疯狂吮吸、撕扯着胤朝的气运命脉。空气中弥漫开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气,并非来自眼前的杀戮,而是源自龙脉本源的泣血!风中传来隐约的、来自皇城方向的、无数百姓混杂着惊恐、绝望与痛苦哀嚎的声浪,如同潮水般涌来,又迅速被那恐怖的威压碾碎、吞没。
蚀灵化龙大阵,全面启动了!影尊竟如此迫不及待,在我们归来之际,便悍然发动了最终仪式!
“来不及了!”玄苍脸色铁青,眸中星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推演着眼前绝境中的一线生机。他死死盯着远处那暗红漩涡下的皇陵方向,周身寂灭剑意不受控制地迸发,将周遭空气都切割出细微的裂痕,“阵法已启,龙灵正在被强行炼化!必须立刻阻止他!”
“怎么进去?!”我看着远处那灵光全开、如同铁桶般的巍峨城墙,心急如焚。城墙之上,巡逻的兵丁和修士身影密密麻麻,各种警戒法阵的光芒交织成一张死亡之网,别说潜入,就连靠近都难如登天!
“走水道!”玄苍当机立断,目光锐利地扫向脚下,“你感知到的那条暗河通道,是唯一的机会!赌一把!”
话音未落,他已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身影如电,向着乱葬岗深处一处被枯藤掩盖的坍塌墓穴冲去!我全力催动星陨戒,灵觉死死锁定着地底那条微弱的水脉感应。
墓穴之下,阴冷潮湿,腐臭扑鼻。玄苍寂灭剑一挥,剑气精准地斩开堆积的淤泥和碎骨,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漆漆的向下洞口,冰冷的水汽从中弥漫出来。洞口边缘残留着古老的人工开凿痕迹,但早已被岁月侵蚀得模糊不清。
“跟紧!”玄苍毫不犹豫,率先钻入洞中。我紧随其后。
洞口向下倾斜,很快便被冰冷的污水淹没。水道狭窄逼仄,水流湍急,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重的腥臭。四周一片漆黑,只能凭借灵觉感知方向。玄苍在前方开路,剑罡微吐,将挡路的碎石和水下潜藏的毒虫尽数绞碎。我全力运转功法抵御寒气,同时将灵觉与星陨戒深度融合,如同最敏锐的指南针,指引着通往城内的方向。
这条废弃的地下暗河,仿佛胤都光鲜表皮下的腐烂血管,充满了污秽与死亡。水中不时漂过残缺的尸骨和破碎的衣物,墙壁上附着着滑腻的苔藓和诡异的菌类,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更可怕的是,越靠近城墙,水中蕴含的那股源自龙脉被污染的哀伤与怨毒之意就越发浓烈,如同无数冤魂在耳边嘶嚎,冲击着心神。
“守住灵台!龙脉泣血,怨念滔天,不可被其侵蚀!”玄苍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股斩灭虚妄的剑意,帮我稳住了几近失守的心神。
我咬紧牙关,星陨戒传来温热的守护之意,将那无孔不入的负面情绪稍稍隔绝。我们如同在冥河中潜行的亡魂,向着那片被邪恶仪式笼罩的死亡之地艰难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水流忽然变得平缓,水道也逐渐开阔。一座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铁栅栏拦住了去路,栅栏后隐约可见微光和水流汇入更广阔水体的声音。栅栏上附着着强大的禁制符文,灵光流转。
“是内城污水汇入口的拦截栅!”玄苍目光一凝,“禁制很强,强行破开会立刻触发警报。”
我灵觉仔细扫过栅栏和周围石壁,忽然,星陨戒传来一丝微弱的悸动,指向栅栏底部一处被淤泥和锈垢覆盖的、看似寻常的岩石接缝。“那里!禁制有极其微弱的能量流失缝隙!是年久失修造成的!”
玄苍眼中精光一闪,寂灭剑尖吞吐着凝练到极致的剑芒,如同最精巧的手术刀,精准无比地刺入那处缝隙!剑芒并非硬撼,而是以一种极其玄妙的高频震荡,干扰、瓦解着禁制能量的稳定结构!
“滋滋……咔嚓!”
细微的碎裂声响起,栅栏上的灵光剧烈闪烁了几下,随即黯淡下去。禁制被暂时瘫痪了!玄苍手腕发力,寂灭剑如同切豆腐般,无声无息地将几根锈蚀最严重的铁条斩断,露出了一个可容人通过的缺口。
“快!”
我们迅速钻过缺口,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条宽阔的地下排污主干道,浑浊的污水缓缓流淌,汇入远方一片巨大的、散发着恶臭的沉淀池。头顶是拱形的石砌穹顶,远处有微光透入,隐约能听到上方传来的、模糊却嘈杂的喧哗声和……更加清晰的凄厉哭喊!
我们已经进入了胤都内城地下!
“上去!”玄苍辨明方向,带着我沿着一条通往地面的、布满粘滑苔藓的检修铁梯,悄无声息地向上攀爬。
推开一道沉重的、伪装成街角的铸铁井盖,我们如同鬼魅般钻出地面,迅速隐入一条堆满垃圾、污水横流的阴暗小巷。
巷外,便是胤都内城的街道。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我们心头巨震,如坠冰窟!
天空被那暗红漩涡彻底笼罩,投下令人窒息的血色光晕。昔日繁华的街道此刻一片狼藉,店铺关门,门窗破碎,满地都是丢弃的杂物和凝固的血迹。一队队身着钦天监黑袍或皇城司玄甲的修士,面无表情地持械巡逻,眼神麻木而残忍。更远处,皇城方向,黑烟滚滚,灵光爆闪,激烈的厮杀声和爆炸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焦糊味和一种……仿佛来自地狱的硫磺恶臭!
而最令人心悸的是,整座城池的地脉灵气,正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向着皇陵方向流失、汇聚!街道下方的土地隐隐传来震动,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地底苏醒!无数细若游丝、却充满绝望与痛苦的怨念,从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升起,融入天空那暗红漩涡,成为那邪恶仪式的一部分!
“他们在进行全城血祭!以万民怨念,加速炼化龙灵!”玄苍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寂灭剑发出低沉的嗡鸣,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我的心也沉到了谷底。影尊疯了!他不仅要炼化龙灵,还要以整座胤都百姓的性命和怨气为祭品!
“去皇陵!”玄苍眼中只剩下冰冷的决绝,“必须在龙灵被彻底污染前,摧毁阵法核心!”
我们不再隐藏,将身法提升到极致,如同两道撕裂血色的闪电,沿着屋檐巷角的阴影,向着皇陵方向疾驰!沿途,不时有巡逻的影族爪牙发现我们,厉喝着冲上来拦截,但皆被玄苍以雷霆手段瞬间斩杀!寂灭剑所过之处,无论是筑基修士还是邪异傀儡,皆如纸糊般脆弱!他的剑,比以往更快、更狠、更寂寥!每一剑都带着斩灭一切的决意!
然而,越靠近皇陵,阻力越大!出现的敌人修为越来越高,甚至开始有金丹期的影侍出现!皇陵周围的空地上,已然化为一片修罗场!忠于皇室的残兵、各宗门前来救援的修士,正与数量远超他们的影族大军、被控制的皇城司兵马以及各种狰狞的邪物进行着惨烈无比的厮杀!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玄苍!是玄苍道友!”混战中,有人认出了玄苍,发出惊喜的呼喊!是周大人!他浑身浴血,带着几十名异闻司残部和几名宗门长老,正被数倍于己的敌人围攻,岌岌可危!
“助我守住此地!阵法核心就在陵寝地宫之下!必须冲进去!”周大人嘶声吼道,眼中充满了血丝与决绝。
玄苍没有丝毫犹豫,寂灭剑化作一道撕裂战场的幽蓝长虹,直插入战团最核心!剑光过处,一名金丹初期的影侍被直接腰斩!恐怖的剑意席卷开来,瞬间清空了一大片区域!
“跟我冲!”玄苍厉喝,剑指皇陵入口!
我与周大人等人汇合,紧随其后,向着那如同巨兽之口般的陵寝入口发起了决死的冲锋!星辉自我体内爆发,化作一道道净化光箭,将扑来的邪物纷纷洞穿!
皇陵入口处,守卫最为森严!一名金丹后期、气息比之前那名影侍强大数倍的魁梧影族强者,手持一柄门板般的巨斧,如同门神般挡在前方,他身后是密密麻麻的影族精锐和邪阵!
“玄苍!受死!”那影族强者咆哮着,巨斧带着开山裂石之势,悍然劈下!
“滚开!”玄苍眼神冰冷,寂灭剑发出一声仿佛来自九幽的铮鸣,人剑合一,化作一道极致凝练的、仿佛能斩断因果的幽蓝细线,迎向巨斧!
“铛——!!!!!”
前所未有的恐怖碰撞声炸响!能量风暴将周围数十人直接掀飞!幽蓝细线与巨斧僵持一瞬,随即,细线如同热刀切牛油般,无声无息地穿透了斧刃、穿透了护体罡气、穿透了那影族强者的胸膛!
那金丹后期影族强者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庞大的身躯缓缓分成两半,向后倒去!
一剑!斩金丹后期!
全场死寂!就连疯狂进攻的影族大军,动作都为之一滞!
玄苍持剑而立,衣袂飘飘,脸色苍白了一分,但眼神却锐利如万古寒冰!他目光穿透混乱的战场,死死锁定皇陵深处那散发出最浓郁邪气波动的方向!
“走!”
他低喝一声,带着我们,如同利剑般刺入了皇陵入口的黑暗之中!
身后,是震天的喊杀声与绝望的哀嚎。前方,是龙灵泣血的地宫,与……那即将化身为灭世邪神的影尊!
最终决战,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