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一座气派非凡的府邸前。老布熟稔地上前，叩响了沉重的兽首门环。
不多时，朱漆大门“吱呀”一声缓缓洞开。一位穿着体面、头发花白的老管家率领着两排青衣小厮和数名衣着整洁的婢女，齐刷刷躬身，声音恭敬而整齐：
“恭迎少爷回府！恭迎贵客驾临！”
秦德昂首挺胸，脸上带着矜持的得意率先下车。鹿彦祖和阿月紧随其后。
鹿彦祖抬头，眼前庭院深深、楼阁隐现的宅邸，他嘴角忍不住狠狠一抽，指着门楼脱口道：“德子兄……你管这叫小院子？！这规模……起码得一个小目标吧？”
“小目标？” 秦德正享受下人的恭敬，被这新奇词儿一岔，立刻来了精神，眼睛发亮地追问，“步兄，何为‘小目标’？” 旁边的徐伯等人也面露困惑。
鹿彦祖被问得有点尴尬，只得硬着头皮解释：“呃...就是...普通人拼死拼活干上几辈子，可能连你这宅子一块砖的钱都挣不到的意思！”
秦德听完，眼睛猛地瞪圆，随即爆发出无比热烈、甚至带着崇拜的赞叹：“妙！妙啊！步兄大才！”他激动地用力拍着鹿彦祖的肩膀，拍得鹿彦祖龇牙咧嘴，“这小目标之说！太新颖！太贴切了！步兄随口简单一个词儿就击中要害，直达本心！小弟我服了！五体投地！” 他如获至宝，瞬间爱上了这个新奇又精准的说法！
阿月清冷的眸子扫过激动的秦德和一脸无奈的鹿彦祖，未发一言，只有腰间那束鲜红的发带随着她微转的动作轻轻一晃。她不再停留，在府管家恭敬的引路下，径直走进了这座价值“一个小目标”的深宅大院。
“步兄！快请进！带你看看我这‘小院子’！”秦德兴致高昂，引着鹿彦祖入府。
一进门，鹿彦祖便被眼前的景象震了一下。庭院深深，回廊曲折，处处透着低调的奢华。雕梁画栋，奇石点缀，往来穿梭的婢女小厮见到秦德都立刻停下手中活计，垂首行礼，规矩森严。鹿彦祖内心默默吐槽：“真尼玛腐败啊？太奢靡了！”
秦德正想炫耀影壁和游廊，忽然想起什么，一拍脑门，对管家徐伯吩咐道：“徐伯，快安排人带贵主家去听竹轩安顿歇息，务必周全！”
徐伯领命，两名稳重的婢女立刻上前，恭敬地引着阿月往后院走去。阿月清冷的眸子扫过鹿秦二人，简单谢过，随着婢女消失在月洞门后。
秦德这才松了口气，一把揽住鹿彦祖肩膀，压低声音，带着男人间的热络：“好了好了！步兄，走，去我书房！给你看几件祖上传下的古玩字画，还有小弟珍藏的‘孤本’！包你开眼！”他挤眉弄眼，着重强调了“孤本”二字。
鹿彦祖被半拖半拽拉进书房。书房内陈设雅致，博古架上琳琅满目。秦德草草指向几件器物：
“步兄随便看！这尊青铜方鼎，听说是汉宫流出来的玩意儿；这把青铜剑，带铭文的，说是战国哪个将军的佩剑；还有这幅画，据说是顾恺之真迹的摹本……”他语速飞快，显然心思不在介绍上。
鹿彦祖的目光扫过那些器物：
青铜方鼎： 造型古朴，饕餮纹饰狞厉庄严，铜绿厚重，散发着远古的气息。卧槽！这品相！这纹饰！西周的吧？！放省博都得是镇馆之宝！
青铜剑： 剑身修长，虽历经岁月，锋刃处寒光隐现，剑格处依稀可见繁复的错金纹饰和几个难以辨认的古篆铭文。战国错金铭文剑？！这玩意儿要是出土，能上《国家宝藏》头条！价值连城啊！
绢本画： 画面已有些发黄，但人物线条飘逸流畅，神韵生动，确有名家气象。顾恺之风格的摹本？！这画风…这线条…虽然不确定真假，但搁现代拍卖行，起拍价后面也得跟一串零！那么多个零，他只在成都见过...说起成都，联想到抖音上那些圆脸微胖络腮胡...
一股强烈的、不切实际的“一夜暴富”幻想瞬间冲昏鹿彦祖的头脑：这要是能带一件回去……
然而，幻想来得快去得更快，立刻被更现实的黑色幽默取代：
“带回去？刚下飞机就得被海关摁住！”
“上交？流程我都想好了：登记→专家鉴定→开表彰会→领五百块奖金加一面写着‘保护文化遗产，弘扬民族精神’的锦旗→合影留念登上本地晚报豆腐块…”
“然后呢？继续当我的社畜？说不定还得被单位领导问：小鹿啊，你这东西来历得说清楚啊？祖宗八代是干啥的？”
“发达？呵，最大的可能是被当成走私文物的嫌疑人或者精神错乱的穿越幻想症患者！”
想到那面鲜艳的锦旗和薄薄的五百块，再看看眼前这些随便一件都堪称“国宝”的玩意儿，鹿彦祖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眼神复杂地看着秦德：这万恶的封建地主阶级！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秦德见他盯着自家宝贝，眼神“专注”且“复杂”，更觉得步兄是识货之人，心中得意。但他此刻有更重要的“小目标”，便迫不及待地切入正题，脸上堆满恳切又热切的笑容：
“步兄！这些玩意儿都是死物，看两眼就得了！晚上！晚上小弟带你去见识活的‘小目标’！”秦德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带着热切和男人间的分享欲，“醉仙楼！云裳姑娘！那才叫人间绝色！…啧啧，步兄你诗才绝世，出口成章！今晚有你在旁帮衬几句，定能让云裳姑娘对本公子…嘿嘿，青眼有加！”
他生怕鹿彦祖推辞，眼珠一转，立刻走到书房角落一个不起眼的紫檀小柜前，熟练地打开，从里面摸出一个沉甸甸、鼓囊囊的锦缎小袋子。袋子不大，但听那里面金银锭子相互碰撞发出的清脆悦耳的“叮当”声，就知道分量十足。
秦德随手将沉甸甸的金银袋子塞到鹿彦祖手里，动作潇洒又带着不容置疑的豪气：“步兄！拿着！一点小意思，权当步兄添些茶水零用，千万别跟小弟客气！”
鹿彦祖下意识接住那沉甸甸、 一股强烈的、名为贪婪的暖流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鹿彦祖手里猛地一沉！那冰凉、坠手的触感和沉甸甸的分量，让他心头狠狠一跳！卧槽！这手感…怕不是得有几十两银子！这少爷…豪横！好厚的“心意”！ 巨大的惊喜瞬间攥紧心脏！
他脸上立刻浮起一层恰到好处的“不好意思”红晕，眼神带着点无措，象征性地将袋子往回推，声音窘迫：“德子兄！这…这太破费了！使不得…真使不得！就是帮个小忙…”
“诶！步兄！”秦德一把按住鹿彦祖的手，力道之大差点让袋子脱手。他佯装不悦，虎着脸：“说什么破费！俗气了不是？步兄此言差矣！这叫心意！是兄弟就别推来推去的！收下！再推小弟可要翻脸了！” 他眼神坚决，一副“你再客气就是看不起我”的模样。
鹿彦祖顺水推舟，手腕一翻，袋子便滑入袖中，动作流畅自然。他露出“无奈”又“真诚”的笑：“唉…德子兄盛情，小弟愧领了。晚上定当尽力！” 钱袋落袋为安再说。
秦德见他终于收下，顿时眉开眼笑，用力拍着鹿彦祖的肩膀：“哈哈哈！这就对了嘛！步兄果然爽快！能与步兄相识，小弟真是三生有幸！” 他揽着鹿彦祖往外走，志得意满：“有步兄相助，今晚云裳姑娘这个‘小目标’，小弟是十拿九稳了！嘿嘿！”
听到秦德又把“小目标”用在花魁青睐上，鹿彦祖嘴角刚想抽，但袖中那沉甸甸、冰凉凉的触感，让鹿彦祖的心无比踏实。他看着眼前这位一掷千金、豪爽大方的秦德公子，只觉得他脸上那兴奋的傻笑都变得格外顺眼，连那点青眼圈都透着可爱的富贵气！
“小目标”用在花魁身上？有问题吗？简直太合理了！金玉良言！神来之笔！秦德兄用词精准，立意高远，深刻揭示了追求美好事物的真谛！以前觉得他用错了？ 那一定是自己见识浅薄，未能领会其中深意！
鹿彦祖脸上绽放出无比真诚的灿烂笑容，斩钉截铁地大声附和道：“德子兄言重了！云裳姑娘才貌无双，定然是人间瑰宝！德子兄才华横溢，浑身王霸之气外露，哪怕没有步某相助，今晚也定能得佳人青睐。” 语气之笃定，仿佛在阐述宇宙至理。
秦德被鹿彦祖这突如其来的的吹捧给整懵了一瞬，随即是巨大的狂喜涌上心头！他觉得步兄简直就是他的知己！他的伯乐！这理解，这觉悟，这马屁…拍得真是清新脱俗，深入骨髓！
“哈哈哈！知我者，步兄也！”秦德激动得脸都红了，他不再留恋书房里的“死物”，拉着鹿彦祖就往外走，“走走走，小弟亲自带你去客房！就在我卧房隔壁，方便得很！”
两人来到一处清雅小院。秦德推开厢房门，里面干净舒适，窗外翠竹摇曳。“步兄看看，可还满意？奔波一路，正好歇歇脚，待会儿用午膳。”
鹿彦祖拱手：“德子兄安排周全，非常满意。步某还客气就显得虚伪了,感谢！”
“满意就好！人是铁饭是钢，吃饱喝足才有力气…呃，才有精神办正事嘛！”秦德笑容满面。这时，一直沉默跟在后面的老布，恰到好处地微微上前半步，垂手恭立，姿态沉稳如松。
秦德转向老布，意气风发地吩咐：“老布！贵客安置好了！你亲自去厨房盯着，让他们把看家的本事都拿出来！午膳务必丰盛精致！拣时令最新鲜的做！窖里取坛好酒开了！我要和步兄好好喝两杯，解解乏！”
老布神色专注，没有丝毫波动，沉稳躬身：“是，少爷。老奴明白，定让贵客宾至如归。” 他声音平稳有力，仿佛执行一项再平常不过的命令。心中想着算了算了，展现秦府的体面和待客之道，是分内之责。花费？又不是在外还要节省，这都到家了，秦府不缺这点银子。
秦德满意点头，目光落在鹿彦祖的旧衣上，兴致勃勃道：“对了！步兄，晚上去见云裳姑娘，岂能失礼？小弟得给你置办两身像样的行头！”
鹿彦祖刚想婉拒：“你看这...这怎么好意思？不行不行，太破费了...”
秦德大手一挥，不容分说：“诶！步兄此言差矣！你我兄弟，何分彼此？就这么定了！”他立刻对老布下令，语速清晰明确：“老布！即刻去请张裁缝！用库房里顶好的云锦素缎，照着城里最时兴的读书人样子，给步兄量体裁衣，做两身！要白色的！务必显出步兄玉树临风的气度！晚膳前必须赶出一套能见人的！”
他思路不停，继续道：“还有！让张裁缝带上最好的苏绣杭罗料子和最新花样的图册，去后院‘听竹轩’请贵主家挑选衣裙！再把库里那几盒雅致精巧的玉簪珠花一并送去！贵主家若有吩咐，一应照办！不得怠慢！”
老布眼神锐利，将每一项要求都牢牢记下，没有任何疑问或迟疑，只简洁应道：“是，少爷。老奴这就去办，必不耽误。” 他再次躬身，动作利落，随即转身离去，步履迅捷而稳健，鹿彦祖心中感叹,看看人家这管家真特么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