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克看到况野救助晨曦的整个过程。
心底对外来人的排斥,突然在况野身上就消散了很多。
扎克想到了自己父亲也是这样一板一眼地帮助那些受伤的动物。
他将受伤的动物当成了战争里失去生命的那些人。
每一次的救助都用尽了全力!
本尼德克甚至当着扎克的面落下泪,声嘶力竭地重复着:
“如果我不是记者,而是医生,有没有可能那些孩子就不会死?”
所以当扎克看到况野全力救助晨曦的时候。
他仿佛看到了本尼德克。
扎克继续对着况野说道:
“这座岛本来对游客免费开放,刚开始人很少,后来因为发现了海盗的墓穴,越来越多的人蜂拥而至。”
况野早已将直播间点击成暂时离开,对着扎克正色道:
“如果我没猜错,是你刻意制造了幽灵的传言,为的就是吓退了那些来这里寻宝的人?”
扎克抬眸看向了况野,随后露出了几分意味深长的笑。
“仅凭一些莫须有的传言,那些’蝗虫‘一登岛就开始大肆乱挖乱伐,只为找到海盗留下来的宝藏。”
“最后宝藏没找到,就开始肆意猎杀岛上的野生动物,砍伐珍稀植被。”
“我父母阻拦,也被他们打伤。”
“那些强盗,说他们千里迢迢赶来,就不可能两手空空回去。”
说到此处,扎克突然笑了一下,眼中充满鄙夷。
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笑话。
又像是在回忆什么有趣的事情。
但随即他收起笑容,声音凝结着一层薄冰:
“所以,我只能略施一些……小手段,劝退那些人。”
想起普罗米说的关于扎克父亲“撞鬼”的故事,况野道出了心中的猜想:
“你利用了珊瑚产卵,制造了海边幽灵现象,对么?”
扎克顿了顿,漂亮的眼眸里多了赞许:
“你来这儿的时间不长,没想到能了解这么深。”
况野笑了笑,继续说道:
“据我所知,纽扣珊瑚集体产卵的时候,释放出的细胞会形成粉色雾霭,而海萤又能制造出海边的蓝眼泪……”
“你说这两大奇观同时出现,如果粉雾恰好汇聚成一些怪异的形状,再加上蓝色荧光的衬托,会不会连鬼都能吓尿?”
扎克将洗干净的碗筷放在上了沥水篮上,脸上多了几分笑。
“鬼会不会被吓尿我不知道,但是心里有鬼的人肯定会。”
毕竟这场景扎克亲眼目睹过。
那群人上了岛后,起初装成游客的模样,在岛上参观。
当熟悉了岛上的地形后,便露出了丑恶的面目。
扎克父母阻拦他们砍杀岛上的植被和生灵,却被他们打伤。
当扎克赶到的时候,父母已经被绑在灯塔里,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地方!
扎克拿起父亲的猎枪冲出去的时候,那群人正在处理猎杀的动物尸体。
灯塔的光在夜空中忽明忽暗。
扎克看到了海面升腾起的粉色雾气。
那是纽扣珊瑚在集体产卵的标志。
“珊瑚虫体内有一种 G 蛋白偶联受体,具有光学传感功能。”
“粉红色卵囊能感知满月时的光线,所以粉雾会聚在一起摇曳回旋升腾……”
况野说完,扎克轻微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珊瑚感光,所以利用光线照射会聚的原理,制造了一些诡异的形状。”
“说来也怪,那时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在帮我,就连蓝眼泪形成的都是那么恰到好处。”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普罗米和岛上的动物们都出现了,它们和我一起驱赶那些蝗虫,他们当中的有些人还真尿了裤子。”
别说,况野此刻脑海里已经有了画面。
当岛上所有动物团结起来,一致对外的时候,“蝗虫”们只会在瞬间破溃。
“虽然我们赢了,但那次事情发生后,我母亲的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
扎克的眼神忽地就黯淡了下去。
看来扎克母亲去世,跟海岛入侵事件有直接关系。
“我父亲虽然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但他一刻都没有停下,开始对海岛的生态进行修复,这耗费了他大量的精力,人其实早就已经被抽空了。”
一顿午饭的时间,扎克向况野讲述了父母和海岛的故事。
谁能想到,这个风景绝佳的海岛。
背后还存在着一段令人唏嘘的故事。
关于守护海岛的过程,扎克没有讲太多。
但短短几句话,况野却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居住在海岛上的人类和动物们联合起来,抵御外来掠夺者的故事。
但凡在脑海里形成一幅画面,都会令人无比激动!
“那次事件以后,我父亲就申请将珞珈岛列入了国家自然保护区。”
“有了这道屏障,即便有人动歪心思,那也只是极个别的人,我们完全可以应付。”
况野想到扎克房间墙上挂着的那几把猎枪。
本土并没有禁止使用猎枪。
当时况野也没有在意这些细节。
现在想想,都是有原因的。
“原来你是为了替父亲守岛,才放弃帆船竞技啊?”
况野随口接了一句,扎克却愣住了。
他的眼神很明显地闪躲了一下,却在下一秒给出了答案:
“不是,我再也没办法回到海上了。”
“为什么?”
“百慕三角环赛时,遇到了暴风,在海上漂流了七十多个小时。”
“那次经历让我患上了创伤性应激障碍,没办法再接触海水。”
“海水对我来说,与高浓度的硫酸无异……”
况野思绪立刻回到昨夜。
当他握住扎克的肩膀时,他浑身颤抖得很厉害。
虽说面容无异,但眼中巨大的恐惧却无法掩饰。
况野当时以为扎克想要一个了解。
却不知道他只是在自救。
扎克伸出双手,十指插入两鬓发缝,看上去很痛苦:
“我尝试过很多次,逼迫自己靠近海水,走进海里。”
“但我做不到,每一滴水都在灼烧我的皮肤,我甚至觉得自己要被海水烧死……”
以前他不管说什么话,干什么事,都让旁人探查不出作为人类该有的任何一丝情绪。
但这次,况野读到了不甘,读到了绝望。
读到了扎克在绝望和不甘中反复横跳的痛苦。
“如果不能再次回到海上,那我还能干什么?”
况野走近扎克,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知道的,我给不了你答案。”
“但我想至少在当你租客的这段时间里,能跟你一起找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