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霞光像被揉碎的金箔,透过公寓落地玻璃窗,在浅灰色羊绒沙发上织出暖融融的纹路。沙发面料细腻柔软,指尖蹭过时能摸到细微的绒毛,林知夏跪坐在米白色地毯上,膝盖下垫着块刺绣软垫——是顾沉舟上次出差时特意给她买的,怕她跪久了腿疼。她正收拾散落的杂物,指尖捏着本翻开的画册,里面夹着的素描稿是父亲生前画的码头,油墨味混着霞光的暖,在空气里漫开。
茶几上放着顾沉舟随意搁下的深棕色皮质钱包,意大利手工缝制的边缘泛着温润的光泽,金属搭扣上刻着小小的“c”字母,是他名字的首字母。林知夏的指尖不小心勾到钱包带,力道没控制好,金属搭扣“咔嗒”一声轻响,钱包盖弹开,几张纸币顺着缝隙滑落,落在地毯上发出“噗”的轻响,紧接着,一张边缘微卷的照片飘了出来,缓缓落在画册的素描稿上。
她弯腰去捡,指尖刚触到照片的相纸,呼吸却在看清画面的瞬间骤然顿住。相纸是哑光的,带着点年代感的黄,照片里的女人穿着米白色吊带裙,裙摆被海风掀得轻轻晃,站在湛蓝的海边,脚下是细软的白沙,远处的浪花泛着泡沫,像碎掉的珍珠。女人的长发被海风吹得飘在脑后,露出清秀的眉眼,鼻梁小巧,唇瓣是自然的粉,笑起来时嘴角有个浅浅的梨涡。
那轮廓莫名有些熟悉,像在镜子里见过无数次的自己,可林知夏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张脸——她的眼角没有自己标志性的那颗小痣,下颌线也更柔和些,没有自己因为常年画素描而微微绷紧的线条,笑容里带着几分青涩的腼腆,不像现在的自己,总带着点警惕的锐利。
“你在看什么?”
顾沉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低沉的语调里听不出情绪,像被霞光揉软的大提琴声,却让林知夏的身体瞬间僵住。她猛地回头,手里还捏着那张照片,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指节凸起,照片的边缘被捏出深深的褶,相纸的纹路都被压得变了形:“这是谁?为什么会在你钱包里?”
他走过来,深灰色西装裤扫过地毯,留下轻微的“沙沙”声,像风吹过草地。西装裤的面料挺括,裤线笔直,是她昨天刚帮他熨烫好的,此刻却因为他的步伐,裤脚轻轻蹭过她的脚踝,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没等林知夏再开口追问,顾沉舟已经俯身下来,手掌轻轻按在她的肩窝处——掌心带着点温热的汗,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控制感,稍一用力,便将她按在了柔软的羊绒沙发上。
沙发面料陷下去一个小小的坑,带着弹性的柔软裹住她的后背,顾沉舟的阴影顺着霞光的角度笼罩下来,将她整个人圈在里面。他身上的雪松味混着淡淡的烟草味,是他下午见老陈时沾到的,此刻萦绕在她的鼻尖,让她的心跳突然快了半拍。林知夏想挣扎,膝盖刚要抬起,却被他用膝盖轻轻抵住小腿——他的膝盖隔着西装裤,带着点硬邦邦的质感,却没用力,只是稳稳地挡住她的动作,让她动弹不得,像被圈在安全范围内的小兽。
“别急。”顾沉舟的手指捏住照片的边缘,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缓缓将照片翻过来。他的指尖带着薄茧,蹭过相纸的背面,留下细微的摩擦感。照片背面用黑色水笔写着一串日期,墨迹有些褪色,边缘晕开一点浅灰,却依然清晰——“2021.09.17”,那是三年前的 9 月 17 日,林知夏的指尖猛地一颤,这个日期像道闪电,劈进她混沌的记忆里,正是她遭遇那场让她失去父亲、也失去部分记忆的车祸的日子。
“这是你。”
三个字像惊雷炸在林知夏耳边,她的瞳孔骤然收缩,黑眸里只剩下照片上的日期,心脏狂跳着撞向肋骨,“咚咚”的声响在耳朵里回荡,连带着耳膜都在发疼。“不可能!”她的声音发颤,带着点失控的尖锐,“我从来没有穿过这样的裙子,也从来没有……去过这样的海边!”
话音未落,顾沉舟的指尖轻轻落在她的眉骨上。指腹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皮肤传进来,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像在抚摸易碎的瓷器。他的指尖顺着眉骨的弧度慢慢往下滑,掠过她的眼睑,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最后停在她眼下那颗小小的黑痣上——那是她从小就有的痣,父亲总说“这是知夏的小标记,丢不了”。
“你整过容,不记得了?”
他的声音放得更柔,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易碎的回忆,气息扫过她的发顶,带着点温热的湿意,“三年前的车祸,你的车被走私团伙的人动了手脚,刹车失灵,撞在海边的护栏上。面部神经受损,眉骨处有一道很深的疤痕,从眉峰一直划到太阳穴,下颌骨也骨折了,医生说再偏一点,你就保不住眼睛了。”
林知夏僵在原地,眉骨处似乎还能感受到那虚幻的痛感,像有把细针在轻轻扎,又麻又疼。她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自己的眉骨,指尖触到光滑的皮肤,没有丝毫疤痕的痕迹,可那熟悉的痛感却越来越清晰,仿佛还能摸到当时缠着的纱布,闻到消毒水的味道。
“你醒过来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哭着求医生帮你恢复原来的样子。”顾沉舟的指尖依然停在她的眼角,轻轻摩挲着那颗小痣,动作慢得像在数着时光的痕迹,“手术做了三次,医生帮你修复了眉骨的疤痕,调整了骨折的下颌骨,还帮你补了眼角的痣——你说这颗痣是爸爸留下的,不能丢。可手术结束后,你却忘了车祸前的所有事,连我是谁,都记不起来了。”
他顿了顿,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眼底映着霞光,泛着点湿润的光:“医生说你可能是选择性失忆,把痛苦的回忆都藏起来了。我没敢告诉你真相,怕你承受不住——你刚醒过来时,连听到‘车祸’两个字都会发抖,我怎么敢再让你想起那些。”
林知夏的指尖冰凉,轻轻攥住顾沉舟的袖口,西装面料的质感透过指尖传来,让她稍微找回了点现实感。她看着顾沉舟眼底的心疼,那些被忽略的细节突然像潮水般涌上来——每次她无意识摸自己眉骨时,他都会下意识屏住呼吸,指尖会微微发颤;每次深夜她做噩梦惊醒,他都会坐在床边,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动作温柔得像在哄孩子;他钱包里永远留着这张她“不认识”的照片,每次拿钱包付钱时,都会先看一眼照片,再抬头对她笑。
“那……我们以前是什么关系?”林知夏的声音带着点沙哑,指尖轻轻蹭过他袖口的缝线,“你说这张照片是我们去海边拍的,我们那时候……”
顾沉舟的身体微微前倾,额头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呼吸扫过她的唇瓣,带着点温热的气息:“我们是恋人。”他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你父亲早就知道我和你的关系,他还说,等抓住‘夜鹰’,就帮我们筹备婚礼。”
霞光渐渐暗下去,房间里的光线变得柔和,只剩下落地窗外的橘色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贴在沙发上,像幅融化的画。林知夏的眼眶瞬间泛红,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顾沉舟的手背上,带着点温热的湿意。她突然想起父亲日记里写的“‘舟’是个靠谱的孩子,知夏以后就拜托他了”,原来父亲早就把她托付给了他,原来他们的感情,从来都不是从重生后才开始的。
顾沉舟轻轻擦掉她的眼泪,指尖带着点粗糙的温柔,“对不起,没早点告诉你。”他的嘴唇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像在许下一个迟到的承诺,“我以为瞒着你,你就能过得轻松点,可我忘了,你最想知道的,从来都是真相。”
林知夏摇摇头,伸手抱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的衬衫上,能清晰听到他平稳的心跳,“不怪你。”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温柔,“谢谢你一直护着我,谢谢你没放弃我。”
顾沉舟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缓缓抬手,轻轻抱住她的后背,动作小心得像怕碰碎她。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呼吸带着点未平复的急促,“我怎么会放弃你。”他的指尖轻轻划过她的后背,像在安抚,也像在确认她真的在身边,“不管你记不记得以前的事,我都会一直护着你,像你父亲希望的那样。”
房间里很安静,只剩下两人交缠的呼吸,还有窗外渐渐消失的霞光。林知夏靠在顾沉舟的怀里,手里还捏着那张照片,指尖轻轻摩挲着相纸上的自己,突然觉得,那些丢失的记忆好像没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的他还在身边,还在护着她,还在等着她想起他们的过去。
顾沉舟轻轻拿起她手里的照片,小心翼翼地放进钱包里,金属搭扣“咔嗒”一声合上,像是把过去的时光妥帖收好。他扶着林知夏的肩膀,让她靠在沙发上,然后起身去厨房:“我给你煮点热牛奶,你刚哭了,喝点暖的舒服。”
林知夏点点头,看着顾沉舟的背影,他的西装裤还是挺括的,却因为刚才的拥抱,多了点生活的温度。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眉骨,虽然没有疤痕,却能感受到顾沉舟指尖的温度,还有那份藏在时光里的温柔。
很快,厨房传来牛奶沸腾的“咕嘟”声,混着顾沉舟轻哼的调子——是首她没听过的歌,却异常熟悉,像在梦里听过无数次。林知夏的嘴角轻轻勾起,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却笑得很轻,很暖。
她知道,不管过去的记忆能不能找回来,她和顾沉舟的未来,都会像这杯热牛奶一样,温暖而坚定。那些被时光掩埋的真相,那些藏在细节里的守护,都会成为他们一起走下去的力量,直到抓住“夜鹰”,为父亲讨回公道,也为他们的过去,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