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下令启动最高级别的隔离防护力场,同时让医疗与考古团队在对接舱室待命。舰队小心翼翼地靠近那艘微型飞船,就像靠近一只在虚空中奄奄一息的萤火虫。随着距离拉近,飞船外壳上那种异常的时间侵蚀痕迹愈发清晰,那不是撞击或磨损,更像是物质本身的存在正被某种力量缓慢地“遗忘”。
“扫描完成。飞船结构完整度仅为37%,但其核心舱室保持密闭。生命迹象……微弱,但存在。能量签名与艾瑟琳文明数据库有87%的吻合度。”机械文明的报告一如既往的精确,但它补充了一个令人不安的发现,“飞船外壳检测到多重时间线收敛痕迹,表明它可能并非单纯从我们的时空坐标中逃逸,而是……从多种可能的历史轨迹中坍缩至此。”
对接过程异常顺利,那艘小飞船几乎没有抵抗。当气密门滑开时,并没有预想中的气体泄漏或能量爆发,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虚无感,仿佛连“空无”本身都被抽离了。隔离力场内,一个模糊的、人形的晶体轮廓蜷缩在驾驶位上,它的身体不再闪耀着艾瑟琳文明记载中的纯净光辉,而是呈现出一种灰暗、浑浊的状态,表面布满了类似冰裂的纹路,裂纹中偶尔有极其微弱的、断续的光芒闪烁,如同即将熄灭的灰烬。
水态文明成员通过远程传感装置发出了悲悯的波动:“它的形态极不稳定,意识处于弥留之际。这种‘静默’的污染似乎具有持续性,即使在逃脱后,抹除的过程仍在缓慢进行。”
林羽走上前,他腕部的星纹光芒变得柔和,如同温暖的烛火,试图靠近那片严寒。他缓缓伸出手,指尖并未直接接触,但起源回廊的力量已如轻柔的涟漪般荡漾开来。当这股力量靠近那晶体幸存者时,它灰暗的身体突然剧烈震颤,裂纹中的光芒疯狂闪烁,投射出一片混乱、破碎的景象碎片——不再是统一的能量网络,而是无数个体意识在最后时刻的恐惧尖啸,以及一种庞大、冰冷、无法形容的“虚无”降临的感知。这种“虚无”并非空无一物,而是一种主动的、吞噬存在的“意志”。
“它……不是完整的幸存者,”缂塔罗长老观察着数据流,声音沉重,“更像是一个承载了文明最后痛苦瞬间的‘记忆结晶体’,是无数被抹除意识在彻底消失前,强行烙印在现实结构上的一个伤疤。”
突然,那晶体存在用尽最后的力量,将其核心一道相对完整的信息流直接投射到林羽的星纹中。这一次,不再是混乱的尖叫,而是一个清晰、冷静,却充满无尽悲哀的叙述,使用的是最基础的宇宙通用逻辑码:
“警告……统一意识网络……是陷阱。它并非升华,而是将我们变成了一个显眼的‘坐标’……吸引来了‘它们’。‘静默’不是攻击,是……归零。它们将‘差异’视为宇宙的噪音,将‘个体’视为错误。我们……因完美而招致毁灭。”
信息流在此中断,那晶体存在的光芒彻底熄灭,其形态开始加速分解,如同沙雕般消散,没有留下任何残骸,仿佛它最后的存在意义就是为了传递这条信息。
林羽沉默地收回手,星纹的光芒也渐渐平息。控制室内一片寂静。先前对“静默收割者”的模糊认知,此刻被赋予了残酷的细节。它并非为了征服或掠夺,它的目的更加终极,也更加恐怖——要将多元宇宙“修正”为一片死寂的、无差的“完美”虚无。
“一个坐标……”林羽望向主星图上那片巨大的宇宙疤痕,声音低沉而坚定,“艾瑟琳文明因追求极致的统一而成为了目标。那么,我们这些星纹携带者,我们这种强调联结却又保持个体独立的‘星火联盟’,在‘它们’眼中,又是什么?”
那艘来自虚无的小飞船,在完成其传递警告的使命后,也彻底消散,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它带来的问题,却比任何实体造物都更沉重地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舰队继续向着星纹指引的方向航行,但前方的星空,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深邃和危机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