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虚门仍在震颤,裂纹如蛛网蔓延,可那扇倒置在稻田后的门扉非但未倒,反而像是被某种更古老的力量缓缓修复。
门后,“未来的他”缓缓抬手,动作竟比张宇还快一步——指尖划过手腕,鲜血滴落,竟与三日前张宇割腕时的轨迹完全一致!
“不……”张宇瞳孔骤缩,识海如遭雷击,剧痛炸开。
他终于明白——不是慈悲天师在操控命运,而是这“断环”本身,就是一场千年的骗局!
每一代守墓人觉醒、挣扎、反抗、牺牲,都早已被“未来”的自己预演。
他们的选择、他们的痛、他们的觉醒时刻,全都被提前三日映照进那扇虚门。
而门后的“张宇”,正借着他的命、他的血、他的灵骸之力,一步步走完这条既定之路!
“他在用我的命,走他的路!”张宇怒吼,声音撕裂风雪,“我不是他的踏脚石!我不是宿命的回音!”
可话音未落,识海深处又是一阵冰冷刺痛——他调动一丝灵力,门后那“未来”的动作便瞬间同步,甚至更快!
仿佛他才是影子,才是复制品!
绝望如黑潮涌来。
就在这时,灰烬中泛起微光。
一朵残破的黑花缓缓升起,花瓣如铁屑重组,花心处,一个孩童模样的意识体浮现——归藏童。
他脚踝上的锈链已化作一条流转金光的光链,仿佛被某种意志重新锻造。
“你要破局,”归藏童声音空灵,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得先让‘未来’看不见你。”
他抬起小手,指向张宇怀中。
那里,静静躺着一顶破旧的草帽——边缘磨损,帽檐还沾着灵骸稻田的黑土。
是他爹上山割草时戴的那顶,他曾嫌弃土气,却在母亲下葬那日,亲眼见父亲默默摘下,放在坟头。
“亲物能遮命线,”一道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
灵骸城主不知何时出现在残垣之上,佝偻如老农,手中拄着一根枯竹,目光却如深潭:“因情不入天轨。血脉至亲之物,不在命运经纬之中。”
张宇心头一震。
他猛然想起——小时候每逢雷雨夜,父亲总把草帽扣在他头上,说:“雷公不打戴草帽的娃。”那时他只当是乡野迷信,如今才懂,那是最原始的避劫之法。
“所以……它能遮住‘命轨’?”张宇喃喃。
“遮得住眼,”虚空骤然裂开,千缕银丝垂落,命劫影踏空而至,声如千人齐诵,震得灵骸颤抖,“遮不住命。”
他手中纺锤一转,银丝缠绕间,一道残魂浮现——竟是命线童!
那曾为他编织命运轨迹的傀儡,此刻已被抽魂炼魄,化作织网之器。
“逆观之网,启。”
刹那间,一张由银丝织就的巨网在空中铺展,网中倒影重重——
张宇七岁偷吃供果,被黄皮子索命;
十二岁点化板砖砸鬼,救下全村;
十八岁都市驱邪,名动玄门;
觉醒灵骸,家族揭晓,叔伯舅舅现身……
每一幕,都清晰无比,可最终画面,全指向同一个终点——
地脉裂口,替命傀沉入,母亲残魂化印,他跪在血土之中,手握守墓印,泪流满面。
“替母镇封”——这是他所有选择的归宿,也是命运早已写好的终章。
“不……”张宇咬牙,灵骸·万象轰然爆发,心口守墓印裂痕蔓延,血符如藤疯长,“我不是为了这个才活着的!”
他引动灵力,直指灵骸深处那座沉眠水库——
“点化!”
刹那间,水浪冲天,整座水库化作一条黑鳞巨龙,龙目赤红,仰天咆哮!
龙尾一扫,便要撞碎那逆观之网!
可就在此时,银丝如毒蛇缠绕,瞬间锁住他脖颈!
窒息感袭来,眼前景象骤变——
不再是灵骸,而是那个雨夜。
母亲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手指颤抖地抓着他的手。
他跪在床边,泪流满面:“妈,你别走……”
母亲艰难开口,声音微弱:“宇儿……别让他开门……”
“什么门?”他当时没听清,只当是临终呓语。
可现在,他看得真切——母亲的眼神,是恐惧,是哀求,是对某个“他”的警告!
不是“照顾爹”……是“别让他开门”!
“谁……是谁不能开门?!”张宇在幻象中嘶吼。
银丝越收越紧,意识即将溃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猛然抬头,眼中血丝密布,却燃起一抹近乎疯狂的清明。
他一把扯下头上草帽,指尖颤抖地抚过那破旧帽檐,抚过父亲留下的掌纹与泥土。
然后,他笑了。
笑得凄厉,笑得决绝。
“你说命线不可逆?你说未来已注定?”
他缓缓抬起手,草帽在掌心旋转,黑土簌簌落下。
“那我……就让你们——”
“——什么都看不见!”轰——!
草帽离手的刹那,时间仿佛凝滞。
那顶破旧的、沾着黑土与父亲掌纹的草帽,在空中划出一道低矮却沉重的弧线,像一粒落入深潭的石子,无声无息地坠入灵骸地脉那道撕裂大地的裂缝之中。
落土即静。
可下一瞬,整座灵骸城剧烈震颤!
地底深处传来低沉的牛鸣,仿佛远古铁兽苏醒。
数十辆锈迹斑斑的拖拉机从废墟中自行启动,铁皮扭曲重组,化作一头头通体漆黑、眼冒幽光的铁牛,口吐滚滚黑土,如潮水般层层堆叠,将地脉裂口疯狂封堵!
“点化·铁牛封渊!”张宇怒吼,心口守墓印裂纹蔓延,鲜血顺着手臂滴落,却被灵骸之力蒸腾成雾,反哺系统。
与此同时,校舍钟楼轰然倒转,铜钟逆向旋转,发出刺耳的嗡鸣——铛!
铛!
铛!
三声钟响,撕裂虚空,三根缠绕他命运的银丝应声而断!
命劫影首次发出闷哼,千人齐诵之声出现一丝紊乱。
“你说我走不出宿命?”张宇双目赤红,脚踏焦土,声如雷霆,“可我爹插秧从不看天,只看地!他信的是手里的泥,不是天上的命!”
话音未落,草帽所覆之地,空气中骤然浮现一片盲区——那张由银丝织就的逆观之网,竟在核心处出现了一块无法映照的黑暗区域!
如同命运之眼被蒙上了一层乡土的尘灰。
命劫影身形首次扭曲,声音不再齐整:“不……可能……亲缘之物……怎可……”
“怎么不可能?”归藏童立于稻田之中,赤足踩在黑泥上,轻笑出声。
他的身影与花心共鸣,锈链已彻底化为金环,缠绕脚踝,熠熠生辉。
“你不是破了环。”他仰头望着虚门,眼中映出一片荒芜,“你是把‘未来’埋进了土里。”
众人望去——那扇倒悬于稻田后的虚门,此刻竟再无“未来张宇”的身影。
门后不再是预演的命运剧场,唯有一片死寂荒田,寸草不生,唯有中央孤零零插着半截竹竿,随风轻颤,像是某个被遗忘的标记。
张宇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灵力几近枯竭,可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缓缓盘坐于田埂之上,双目微闭,灵骸之力如潮水般蔓延而出,扫过那片奇异的“梦稻”——那些由灵骸孕育、介于虚实之间的晶米稻田。
一粒,两粒,三粒……
每一粒晶米中,都似有微光流转,仿佛藏着未醒的魂,未启的门,未说出口的真相。
而就在他意识沉入的瞬间——
昆仑雪峰之巅,那块深埋冰层、裂开一道缝隙的古砖之内,微光突兀跳动,频率诡异,竟与草帽落地时的震动,完全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