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沉,一场风暴即将到来的模样。
花子墟酒后失态,竟持刀将郡主姬轻柔残忍杀害,随后又因畏罪而选择自杀,此案至此已毫无悬念可言。
花家人将花子墟的尸身入殓,昨日还是人人羡慕的喜事人家,如今亦是挂起了灵幡。
满月楼三层的雅间“听雪轩”内,鎏金兽炉吐着袅袅青烟,将山西特产的沉水香散满整个房间。
范文俊斜倚在紫檀木雕花椅上,右手食指有节奏地轻叩桌面,左手却不自然地垂在身侧——手腕处那道紫红色的淤青在月白色衣袖下若隐若现。
“范翰林,您看这事……”对面圆脸富商王德海搓着手,绿豆眼里闪着精明的光:“宁远关那边的货,下个月能通吗?”
范文俊唇角微扬,端起面前的青瓷酒杯,却在手指碰到杯壁的瞬间皱了皱眉——手腕处的疼痛让他想起林治那狠厉的一脚。
他默默记下这一笔账,于是将酒杯轻轻放下。
“诸位放心!”范文俊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花老将军教子无方,亲孙子在新婚之夜杀害郡主,又畏罪自尽。如此发生此等丑闻,朝廷岂能再让他镇守边关?不日便会离开宁远关!”
围坐在八仙桌旁的五个山西富商交换了个眼神,脸上同时浮现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他们都是走私商人,只要顺利到关外一趟,便可以赚得盆满钵满。若是能够除掉花老将军,那么他们当真是财源广进。
“范翰林运筹帷幄,实在高明!”最年长的李员外竖起大拇指,眼睛充满期待道:“只要宁远关换上咱们的人,今后的棉布进出自若,定然比江南那帮家伙还要富有!”
范文俊手里端着酒杯,眼中闪过一丝讥诮。
哪是什么棉布,那种货物利润太低,棉布不过是走私铁器的暗语罢了。这些商人贪得无厌,竟连朝廷严禁出关的战略物资都敢倒卖。
不过他并不关心这些,毕竟逐利是商人的天性,他把玩手中的杯子不再吭声。
“范翰林,这是小的们一点心意。”王德海等人心领神会地掏出一叠银票,厚度足有半指:“事成之后,另有重谢。”
范文俊眼睛微亮,却不动声色地用袖袍一遮,那叠银票便如变魔术般消失不见,而后重新端起杯子饮酒:“本官出身山西,自当为山西百姓谋福!”
“山西能有大人此等人物,实乃山西之幸也!”王德海心领神会,当即继续奉承道。
范文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语气忽然转冷:“今日还是出了一点小意外!北镇抚司的锦衣卫百户突然掺和进来,这让我有些不安!”
“一个小小百户罢了,能翻起什么浪?”李员外听到是一个百户,当即不以为然地道。
范文俊心里还是感到不安,虽然亲眼见到花子墟悬梁自尽,但心里还是不踏实:“阿七,你前去将军府确认一遍,花子墟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
跟在范文俊身边的青年男子显得十分神秘,他轻轻点头,便转身悄然离开。
范文俊对阿七的办事能力十分信任,特别对方可是一位武道高手,这才重新展露笑颜,举杯与富商们共饮。
酒过三巡,雅间内的气氛愈发热络起来,几个商人已经开始畅想打通边关后的暴利前景。
“要我说,那花老匹夫活该断子绝孙!”一个满脸横肉的商人灌了口酒,却是愤愤不平地道:“去年我一批上好的弓弩被宁远关扣下,损失了足足三万两!”
“可不是!”另一人附和,打了一下酒嗝:“花千路那老东西油盐不进,送去的银子全给退回来,还说什么‘边关重地,不容私相授受’,我呸!”
范文俊含笑听着,眼中却闪过一丝阴鸷。
花家确实是油盐不进,尤其是那个花老将军,负责边关几十年。只要是他镇守的边关,便禁止他们山西商人走私。
若非如此,他范家亦不会没落,自己定然可以过上富少爷的生活。不过现在好了——略施小计,便让这赫赫有名的将军府轰然倒塌。
谁能想到,堂堂大将军府,竟会毁在一个翰林院编修手里?跟他们这种足智多谋的科举官相比,那些武夫简直就是四肢发达的蠢货。
正当范文俊志得意满之际,雅间门突然被撞开。
刚刚留守在大理寺门口的仆人跌跌撞撞冲进来,脸色惨白:“少爷,不……不好了!郡主的尸体在运回王府途中,被将军府的人劫走了!”
在案发后,郡主凤轻柔的尸体被随嫁的宫女带到大理寺鸣冤,而大理寺的忤作查明郡主凤轻柔确实是死于刀伤,而伤口跟少将军的凶器吻合。
由于案子了结,原本王府来人要将郡主运回去,但现在突然出了变故。
“什么?”范文俊猛地站起,手中酒杯“啪”地摔碎在地,此刻满脸震惊地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刚!”仆人咽了咽唾沫,便将事情的原委汇报道:“花家大小姐亲自带人拦截了王府的队伍,她硬是把棺材抢回了将军府,现在过来阻拦还来得及!”
雅间内瞬间鸦雀无声,几个富商面面相觑,并不知道这个事情有何不妥。
唯有范文俊脸色剧变,右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这次不是因伤疼痛,而是源于内心深处的恐惧:“不……不行,绝对不能让郡主的尸体落到他们的手里!”
在座几个商人虽然不明所以,但从范文俊惊慌的神色中,隐隐察觉到大事不妙。
范文俊一把推开椅子,已经没有刚刚的运筹帷幄的模样,显得惊慌地离开:“快通知我的老师和王府,一定要拦下花千路,不能现让将军府的人亵渎郡主的尸身!”。
仆人同样不明所以,但还是匆匆领命前去通知。
阿七正好在这个时候回来了,却是带来一则让范文俊震惊的消息:“少将军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