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乱星云边缘，星舰“远航号”的舷窗映着紫蓝色的极光，像打翻了的调色盘泼在黑丝绒上。林疏桐正用指尖划过控制台的全息星图，忽听身后传来金属摩擦的轻响——顾清越端着两杯泛着荧光的蓝藻茶走进驾驶舱，白大褂袖口沾着点点星尘。
“南星的加密报告破译完了？”顾清越把温热的杯子塞进她手里，指尖相触时带起微麻的电流。舱内循环系统嗡鸣着，将他说话的尾音揉碎在空气中。
林疏桐点头时，耳坠上的星渊火种碎片轻轻震颤。“休眠装置的能量频谱，和虚空之眼残留的碎片完全吻合。更离谱的是这个——”她调出一段跳动的绿色数据流，“南星团队发现，这个文明掌握过时间回溯技术。”
“回溯？”顾清越的眉峰挑了挑，指尖在控制台上敲出一串代码，“就像把打碎的玻璃杯拼回去？”
“不止。”林疏桐的指甲在全息屏上点出个旋转的星系模型，“报告说，他们能让被虚空之眼吞噬的星球‘原路返回’。你想想，那些消失的文明——”
话没说完，控制台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红光像疯了似的在舱壁上滚动。程叙连滚带爬冲进驾驶舱，金属义肢在地板上划出火星：“老大！狂乱星云的星兽群暴动了！能量读数比上次高三个数量级！”
沈星遥紧随其后闯进来，白衬衫上沾着治愈能力残留的金粉。“叶婉音正在给受伤的星兽幼崽包扎，可成年星兽像疯了一样撞能量屏障！”她话音未落，星舰猛地一震，众人踉跄着抓住 nearest的固定物。
顾清越迅速切换到武器系统界面，瞳孔在蓝光反射下亮得惊人：“是星髓矿脉的能量波动异常。程叙，给我调出矿脉分布图！”
“早弄好了！”程叙的机械义肢弹出数据线接入控制台，屏幕上瞬间浮现出蛛网般的红色矿脉，“你看这里——矿脉深处有个能量源在跳变，频率和南星发现的时间技术完全一致！”
林疏桐抓起挂在椅背上的作战服，星渊火种在她胸口发烫：“沈星遥，带医疗组去下层舱室加固防护。顾清越，跟我去采矿舱。”
“等等！”薇薇安飘进驾驶舱，浅粉色长发在气流中浮动，紫眸里映着不安的光，“我的精神感应捕捉到矿脉里有个意识——很古老，像沉在海底的钟。”
星舰又是一阵剧烈颠簸，莱昂的全息通讯突然弹出来，机械义眼的红光闪得急促：“星舰左翼被星兽撞出裂缝，我派机械军团去封堵了。但它们好像在保护矿脉，不是单纯攻击。”
“保护？”林疏桐系紧作战靴鞋带，金属扣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那就去看看究竟是什么值得它们拼命。”
采矿舱的合金门刚滑开，一股带着铁锈味的冷风就灌了进来。江书墨正指挥工人加固能量屏障，安全帽上的探照灯在岩壁上投下晃动的光斑。“林队！矿道b区塌了一半，程云舟正带着人用建筑骨架撑着！”
“让他们撤出来。”林疏桐的靴子踩在碎矿石上嘎吱作响，“程叙，定位能量源精确坐标。”
“收到！”程叙的义肢末端弹出扫描仪，绿光扫过岩壁时，矿脉里突然传来沉闷的轰鸣，像有巨兽在地下翻身。沈星遥突然捂住胸口，金粉从指缝簌簌落下：“不好！幼崽的生命体征在下降，成年星兽的情绪更激动了！”
顾清越突然按住林疏桐的肩膀，指尖冰凉：“听。”
众人屏住呼吸，矿脉深处传来规律的震动，像老式座钟的摆锤在敲。薇薇安脸色煞白：“那个意识在说话……它说‘时间错位’，还说‘孩子困在过去’。”
“时间错位？”林疏桐皱眉时，作战服领口的星渊火种突然爆发出白光，照亮了矿道尽头的一块巨大晶体——晶体里冻着只半透明的星兽幼崽，周围缠绕着银色的时间流，像被琥珀封存的闪电。
“原来如此。”顾清越的声音里带着恍然大悟的释然，“星兽不是在攻击，是想救这只幼崽。它被时间回溯技术困在过去的时间点了。”
程叙突然怪叫一声：“快看读数！晶体的能量场正在扩大，再这样下去，整个矿脉都会被拖进时间乱流！”
岩壁突然剧烈震颤，程云舟跌跌撞撞跑进来，工装裤上沾着泥土：“b区撑不住了！星兽把屏障撞出个大洞！”
话音未落，一头成年星兽撞破岩壁冲进来，紫色的鳞片在探照灯下闪着寒光。它没有攻击人类，反而用头抵住那块晶体，发出悲鸣般的嘶吼。沈星遥的治愈金粉刚飘过去，就被晶体周围的时间流撕碎了。
“常规方法没用。”林疏桐的星渊火种突然浮到空中，化作一柄光剑，“程叙，能不能逆向解析时间流的频率？”
“理论上可行，但需要有人进入晶体内部校准参数！”程叙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翻飞，额角渗出冷汗，“那里面的时间流速是外面的一百倍，进去一分钟，外面就是一个多小时！”
“我去。”顾清越突然开口，白大褂的下摆被气流吹得猎猎作响，“我的精神力比你稳定，能在时间乱流里保持清醒。”
林疏桐抓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不行，太危险。”
“还记得市立医院那次医疗事故吗？”顾清越突然笑了，眼角的细纹在蓝光里格外清晰，“你当时说，医生不能因为怕风险就放弃病人。现在，这只幼崽也是‘病人’。”
星兽的嘶吼突然变调，薇薇安脸色骤变：“它说时间流要崩了！幼崽的意识正在消散！”
顾清越掰开林疏桐的手指，在她掌心轻轻拍了两下：“等我回来喝蓝藻茶。”说完转身冲向晶体，光剑在他身后划出金色的轨迹。
当顾清越的身影被时间流吞没时，林疏桐突然想起医学院的那个雨天。他也是这样突然冲进雨里，把伞塞给抱着实验报告的她，自己淋成落汤鸡还笑着说“男生火力旺”。那时的他白大褂口袋里总装着薄荷糖，说话时会习惯性地推眼镜。
“老大！顾医生的生命体征在下降！”程叙的喊声把她拽回现实，屏幕上的心跳曲线像垂死的蝴蝶般微弱。
林疏桐突然拔出腰间的能量枪，对着晶体周围的时间流扣下扳机。星渊火种的光芒与子弹碰撞，炸开一片绚烂的光雨。“程叙，把我的精神力同步给顾清越！”
“可是——”
“照做！”她的声音斩钉截铁，作战靴在地面碾出深深的痕迹。当精神链接建立的瞬间，林疏桐感觉自己被拽进了光怪陆离的隧道——这里的一切都在倒流，破碎的矿石飞回岩壁，星兽的嘶吼变成稚嫩的呜咽，而顾清越正悬浮在时间流中央，白大褂被撕扯得猎猎作响。
“清越！”她朝着那个身影大喊，声音却像被棉花捂住。
顾清越缓缓转头，脸上带着奇怪的微笑。他周围的时间流突然加速旋转，将他的身影拉成模糊的光带。“疏桐，记得我们第一次手术合作吗？你递错了止血钳，还嘴硬说是故意考验我。”
“别说胡话！快回来！”林疏桐拼命往前冲，却感觉脚下像灌了铅。
“时间回溯的代价，是献祭一段记忆。”顾清越的声音越来越远，身影渐渐透明，“我选了最不重要的那段——你别难过，真的。”
当顾清越的身影彻底消散在时间流里时，晶体突然迸发出刺眼的白光。星兽幼崽从晶体中跌落，被成年星兽用身体接住。矿脉的震动渐渐平息，程叙突然惊呼：“读数正常了！时间流稳定了！”
林疏桐僵在原地，掌心还残留着他最后拍过的温度。沈星遥走过来，金粉落在她的作战服上：“他……回来了吗？”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熟悉的轻咳。林疏桐猛地回头，看见顾清越站在矿道入口，白大褂上沾着些灰尘，正弯腰系松开的鞋带。“抱歉，回来晚了。”他抬起头，笑容里带着点不好意思，“在时间流里迷路了，差点找不到出口。”
林疏桐冲过去抱住他，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消毒水味混着星尘的气息。“你混蛋！”她的拳头砸在他背上，声音却在发抖，“你说过要回来喝蓝藻茶的！”
“这不是回来了吗。”顾清越的手轻轻按在她的发顶，指尖带着刚从时间流里出来的微麻，“而且，我什么都没忘。包括你递错止血钳那次。”
程叙突然怪叫一声，手指着屏幕：“老大！快看南星的补充报告！这个文明的时间技术有副作用——每次回溯，都会在使用者记忆里留下个‘锚点’，必须靠最在意的人的精神力才能唤醒！”
薇薇安的紫眸闪着了然的光：“所以刚才，是你的精神力把顾医生从时间流里拉出来的。”
成年星兽突然朝林疏桐低下头，喉咙里发出柔和的呜咽。它的前爪上，放着块闪着银光的碎片——正是虚空之眼的残留物质。
“它说这个能帮我们。”薇薇安轻声翻译，“还说，矿脉深处有更多这样的碎片。”
顾清越握住林疏桐的手，掌心的温度驱散了最后一丝寒意。“看来，我们又有新任务了。”
星舰的警报声不知何时停了，采矿舱里只剩下星兽幼崽的呜咽和能量屏障的低鸣。林疏桐看着顾清越眼角熟悉的细纹，突然想起刚才在时间流里看到的画面——他根本不是迷路，而是用自己的记忆碎片加固了即将崩解的时间流。
但她没有说破。有些牺牲，不需要说出口，就像他总能准确递到她手里的止血钳，像他白大褂口袋里永远温热的蓝藻茶，像此刻交握的掌心，无声却坚定。
矿道尽头的岩壁上，星渊火种的光芒正缓缓渗入虚空之眼的碎片，在粗糙的岩石上映出细碎的光斑，像谁撒了一把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