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灵州拔营启程,归途万里,风光却与来时截然不同。
来时,黄沙漫天,军心沉重,一路皆是逃难的流民与肃杀的兵戈之气。而今回京,大军所过之处,尽是欢声笑语。地方官吏早早地备好了酒肉犒劳,百姓们则自发地涌上官道两旁,争睹凯旋之师的风采。
苏哲的“豪华版减震防颠簸”马车,再次成为了队伍中最靓丽的风景线。
“县子爷,县子爷!”
车帘一掀,新任步军都虞候的沈瑞,像只地鼠似的钻了进来,手里还抱着他那个宝贝小算盘。他一屁股坐下,马车都因为他激动的情绪而晃了三晃。
“老沈,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进我的车要先消毒洗手,换鞋!”苏哲懒洋洋地从一本医书上抬起眼皮,指了指门口放着的酒精壶和一双崭新的布鞋。
“哎呀我的爷,这都火烧眉毛了,还管那鞋干啥!”沈瑞搓着手,脸上泛着财迷般的光芒,“我刚跟前面打前站的驿官对了账,从灵州到汴京,这一路上的开销……啧啧,我给您报的是最高规格,您猜怎么着?沿途的知州、知县们,不但全认了,还主动加码!说是要让咱们的英雄吃好喝好!”
苏哲撇撇嘴:“这不应该的吗?咱们这趟出去,是给朝廷打工,属于出差救火。这差旅费,当然得报销。难道还想让我自费?”
“话是这么说,可您不知道,”沈瑞压低了声音,一副“我给你爆个大料”的神秘表情,“我听说,官家拨给咱们这趟回京的预算,是个天文数字!咱们现在花的,连零头都不到!县子爷,您说……这剩下的钱,咱们是不是可以……”他说着,做了个数钱的动作,眉毛挑得像要飞起来。
苏哲斜了他一眼,像看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土财主:“老沈,格局!格局要打开!你现在是朝廷命官,眼光要放长远,别总盯着这点三瓜两枣。咱们的目标,应该是星辰大海……以及官家的小金库。”
沈瑞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没完全听懂,但感觉特别高大上,连连点头:“县子爷说的是!格局!格局!”
就在这插科打诨之间,队伍离汴京越来越近。
当远方那巍峨雄壮的城墙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时,整个队伍的速度都慢了下来。一种近乡情怯又混杂着无上荣耀的复杂情绪,在每一个士兵的心中蔓延。
“听!”
一直沉默寡言的周勇,忽然勒住了马缰,侧耳倾听。
苏哲也掀开了车帘,一股熟悉的、带着人间烟火气的微风拂面而来。风中,夹杂着一阵阵隐约的、如同浪潮般的轰鸣。
“什么声音?打雷了?”苏哲嘀咕道。
“不,”周勇的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是人声!是汴京百姓的欢呼声!”
随着队伍越来越近,那声音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震撼,仿佛整个天地都在为他们而欢呼。
当他们抵达汴京南边的朱雀门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城门外,宽阔的道路两旁,人山人海,摩肩接踵,黑压压的一片看不到尽头。无数的百姓扶老携幼,踮着脚尖,伸长了脖子,朝着他们来的方向张望。无数的彩旗、绸带迎风飘扬。
“神机营威武!”
“苏神医!苏神医在哪儿?”
“大宋万胜!!”
当看到神机营那面绘有“手雷”图案的独特军旗时,人群彻底沸腾了!欢呼声、呐喊声、甚至喜极而泣的哭声汇成一股巨大的声浪,冲天而起,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无数的鲜花、手帕、香囊从人群中抛洒而出,在半空中形成了一片五彩斑斓的花雨。
这阵仗,比后世任何一个巨星的演唱会都要夸张。
苏哲隔着车窗看着这一幕,也不由得有些心潮澎湃。他摸了摸下巴,嘀咕道:“可以啊,这粉丝应援会规模不小嘛!这bGm一响,主角登场的感觉就来了!”
在皇城司禁军的竭力开道下,队伍缓缓向城门行去。
而在朱雀门那高大的城楼之下,一幅更加震撼的画卷展现在他们眼前。
身着明黄色龙袍的仁宗皇帝赵祯,竟然亲率文武百官,早已在此等候!
以枢密副使富弼为首,欧阳修、张扬等朝中重臣,济济一堂,排成两列,场面庄严肃穆到了极点。
看到这一幕,周勇这位沙场宿将,激动得虎目含泪,连忙翻身下马。苏哲也收起了玩闹的心思,整理了一下衣冠,跟着下了车。
两人并肩,在万众瞩目之下,一步步走向了帝国权力的中心。
苏哲一边走,一边眼观六路。他看到富弼正捋着胡须,满脸欣慰的笑容;也看到欧阳修等一些文臣,眼神复杂,既有对大捷的喜悦,也有一丝对武将功高盖主的隐忧。
“这帮搞文化的就是心眼多,”苏哲心里吐槽,“等会儿拿了赏赐,我立马申请病退,才不跟你们玩这权力的游戏!”
两人来到御前,单膝跪地,行军中大礼。
“臣周勇!”
“臣苏哲!”
“叩见陛下!幸不辱命,凯旋而归!”
“好!好啊!两位爱卿,快快请起!”仁宗皇帝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他竟亲自走下御阶,亲手将二人扶起,这等殊荣,让周围的百官都为之侧目。
仁宗皇帝拍着两人的肩膀,眼眶泛红:“朕的勇士,朕的栋梁!你们辛苦了!你们为我大宋立下的不世之功,朕与天下万民,永世不忘!”
说着,他转过身,对身旁那名上次去过灵州的高公公使了个眼色。
高公公会意,上前一步,展开一卷崭新的圣旨,用他那独特的嗓音,高声宣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禁军指挥使周勇,忠勇果毅,于灵州决战中,率部奔袭,功勋卓着!特晋爵忠勤伯,食邑一千五百户!擢升为殿前司都指挥使,总领殿前禁军!”
“轰!”
伯爵!还是殿前司副帅!周勇一脸欣喜,他猛地跪下,声音哽咽:“臣……万死不辞!谢主隆恩!”
高公公顿了顿,将所有人的胃口都吊到了嗓子眼,然后才将目光投向苏哲,声音拔高了八度:
“长垣县子苏哲!以医者之身,行神鬼之谋,革新军备,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功盖当世,德被三军!朕心甚慰!特旨——”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晋苏哲为武安侯!食邑三千户!”
“授承宣使!”
“赏黄金万两,汴京甲等府邸一座!”
武安侯!
这两个字如同一道天雷,在百官和万民的头顶炸响!非赵氏不王,非有功不侯,大宋立国近百年来,因战功封侯者,屈指可数!而苏哲,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已然封侯爵!
人群的欢呼声几乎要掀翻整个朱雀门。
然而,这还没完。
高公公清了清嗓子,念出了让所有文官都瞬间石化的最后一句:
“……另!加授“太子左庶子”!望其以经天纬地之才,辅育东宫!钦此!”
“嗡——”
如果说封侯是惊雷,那这句“太子左庶子”,就是一道能把人劈傻的闪电!
整个文官队列,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太子?东宫?
官家膝下无子,何来的太子?何来的东宫?
所有人的目光都“唰”地一下集中在了苏哲身上,眼神里充满了惊疑、不解、揣测,甚至是敌意!让一个军功侯爵,去担任未来储君的老师?这是什么操作?官家这是要干什么?难道……官家已经有了属意的人选?
欧阳修的眉头紧紧地锁在了一起,他与身旁的几位同僚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困惑与不安。
然而,作为风暴中心的苏哲,此刻的内心活动却是……
“武安侯?不错不错,听着就霸气,不知道这三千户的租子,是交到我府上,还是朝廷代收啊?可别给我打个八折……”
“承宣使?黄金万两?大宅子?可以可以,这下老婆本和奶粉钱都有了!”
“太子左庶子?嗯?太子?我记得官家没儿子啊……那不就是说,我要给一个空气当老师?一个不存在的老板,一份不用上班打卡,但工资照领的活儿?”
苏哲的眼睛瞬间亮了!
这不就是传说中“钱多事少地位高,老板隐身随便浪”的顶级神仙岗位吗?!
他瞬间对仁宗皇帝的好感度爆棚!
官家!您可真是我的知音啊!您太懂我了!
在周围百官们各怀鬼胎的复杂目光中,在全城百姓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新晋武安侯苏哲,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无比真诚的笑容,对着仁宗皇帝深深一揖:
“臣苏哲,叩谢陛下天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为了大宋,为了陛下,当牛做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