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让看着面前的几个六级,眼眸中荡漾不起,一丝涟漪。
他还是那样的冷淡,就像是,一尊雕塑一般。
风雪呼啸,长白山巅的血腥气尚未散去。
此时,四大家族的人都被控制住了。
无数高手被打致重伤,却无一死亡。
似乎极夜,在有意控制分寸。
唐才让站在雪地里,黑袍猎猎,脸上戴着半张残破的戏神面具,面具上,依旧是那张诡异的微笑与半黑半白的日月,看起来,分外恐怖。
极夜的众位天王围了上来。
魅魔舔了舔长鞭上的血,娇笑道:“唐先生,何必呢?你追求永生,可永生不是靠‘不死’得来的,而是靠‘选择’。”
“识时务者为俊杰啊,才让先生。”
死神拖着镰刀,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加入极夜,王或许会赐你永恒。”
唐才让沉默。
他怎么会不知道,那所谓的永恒,不过是将自己的灵魂炼化而已。
就像,夏永安的血肉世界那样,永无天日。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凝聚出一缕幽蓝色的火焰——那是他的灵魂在燃烧。
他知道,凭借自己一个五级巅峰,根本打不过这数位六级。
所以,刚开始,就只能——
燃烧灵魂!
“我追求的永生……”
唐才让道。
嗓音沙哑,仿佛经历了数十年的风霜。
“不是苟活,而是‘不悔’。”
——轰!
戏神面具上的微笑更为恐怖,宛若地狱修罗一般,向这里面最弱的魅魔攻去。
一道婉转戏腔传来,不同于萧瑟。
如果说,萧瑟的京腔是柔情似水的温柔。
那么唐才让就是毛骨悚然的恐怖。
“蝼蚁。”
魅魔淡淡道,手中长鞭一扫,轻松的挡下了才让的攻击。
才让被击飞,倒在了长白山雪地上。
“臣服。”
魅魔道。
唐才让缓缓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将目光放在了魅魔身上,冷冷道:
“蜉蝣撼树,亦敢向天!”
他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自己的右手在通天的火光下开始燃烧。
“灵魂肉体双燃!”
死神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门道。
这样的确可以,但如果胜利不了,将会是身陨道消,饶是亡灵法师,也救不回来了。
他的身影在雪幕中分化出数十道残影,每一道都如真人般挥拳、踢腿、斩击,真假难辨。
死神镰刀横扫,斩碎三道残影,却被他真身一拳轰在胸口,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
死神被击飞数米,仍旧傲立在唐才让面前。
“老人家——”
“身子骨还是太弱了。”
死神毫不吝啬的嘲讽道。
“去死!”魅魔厉喝,长鞭如毒蛇绞向他的脖颈。
滔滔不绝的攻势让唐才让艰难地抵挡着。
但以一位五级,对上两名六级,这个实力,已经是相当强了。
唐才让不闪不避,任由长鞭缠住脖子,血肉被腐蚀得滋滋作响,他却借势一把扣住魅魔手腕,生生将她抡起,砸向地面!
砰!
雪地震颤,魅魔喷出一口血,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疯子……你在燃烧意识?!”
唐才让没有回答。
他的面具碎裂,半黑半白的面具被消融,其露出的脸上,皮肤已经开始龟裂,灵魂之火从裂缝中渗出,可他依然站得笔直。
“这家伙,比夏永安疯的多。”
魅魔道。
可惜僵尸这个老家伙不在,否则,他一定知道,唐才让对永生,已经到了一种偏执。
换言之,与夏永安那种,为挚友报仇的情感无异。
极夜的围攻越来越狠。
高手太多了。
死神的镰刀斩断他的左臂,黑暗之刃刺穿他的膝盖,亡灵法师的诅咒侵蚀他的五脏……
唐才让跪倒在血泊中,视线模糊。
“永……安……”
不知怎的,他想说“永生”这个词,却奇怪的说成了永安。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第一次戴上戏神面具时,师父说的话。
那个时候自己不是天命,就只是西藏一个平平无奇的藏戏学徒。
当时,就是为了一口饭吃,不让自己饿死。
但,自己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那句话愈发清晰:
“神演的不是别人,是自己。你演得越真,活得越假。”
“你是活给自己看的,不是活给别人看的。”
灵魂即将燃尽的刹那,他忽然笑了。
霎时间,一道七彩光芒出现在长白山无边黑夜之中。
是一道缎带。
这条缎带上,赫然缠绕着一枚S级的鬼晶。
此刻,远在地界之中的一位老者,忽然目光垂垂的盯着这个方向。
“夏永安,你的那个人情,我还完了。”
一道璀璨的金光从他体内迸发——人皇之境,在此刻突破!
唐才让缓缓站起,断臂处金光凝聚,化作新的手臂。
他的眼神变了。
不再沉默,不再压抑,而是如烈火般灼灼燃烧!
“永生。”
唐才让道。
——戏神·终焉·迷城·斩神!
天地骤暗,风雪凝固。
“永生——”
“落。”
随着最后一句话的出现,唐才让的身躯化作缎带,将在场众人全部捆绑住。
全范围全体型攻击!
轰隆隆——!!!
长白山巅炸开耀眼的光芒,雪崩如怒龙倾泻而下……
当一切平息时。
后来啊,长白山上的墓碑上,刻着这样的一句话:
唐家家主唐才让,燃烧灵魂与极夜一战,在最终时分自爆,欲要与极夜众人同归于尽,这一战,唐才让,虽败犹荣。
而这一切,都被武道宗师,尽收眼底。
唐才让的身影消失不见。
只有雪地上,留下一张完好的戏神面具,和一滴未冻住的泪。
“求永生,无悔。”
………
冬必安抓着那面具,眼底之中满是愕然。
谁也没有想到,他做的,真的是如此决绝。他虽然死在了人界,但其意志已然被发扬下去。
换言之,唐才让,意识,在这一刻起——
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