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城市的老城区灯火稀疏。
陆离根据鬼气铜钱的指引,走到了一个老旧小区的外面。
他迈步而入,周围的居民楼大多昏暗,只有零星几扇窗户透出微光。
最终,他停在了一栋楼的三层住户门前。
门楣上,悬挂着一截刺眼的白色布帘,在夜风中轻轻飘动。
大门虚掩着,里面透出一股若有若无的香烛气味。
陆离指尖那枚指引他来此的鬼气铜钱,轻轻一颤,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它的使命已经完成。
他推门而入。
门内,是一个家徒四壁的客厅。
家具陈旧破损,墙壁斑驳,显得异常贫寒。
客厅被简单布置成了灵堂,正中挂着一幅中年妇女的黑白遗像,照片上的女人笑容温和,与此刻屋内的氛围格格不入。
遗像前,只有一个简陋的香炉,插着几柱即将燃尽的香。
一个看起来刚大学毕业,模样普通,眼神空洞清澈的年轻男子,正背对着门口,直挺挺地跪在遗像前的蒲团上。
他的背影单薄,肩膀却绷得很紧。
陆离的目光扫过空荡的客厅,最后落在角落的一个矮凳上,那里放着一本摊开之后,略显陈旧的笔记本。
他无声地走过去,灰眸快速掠过上面的字迹。
笔记潦草,记录着一个家庭的绝望:
丈夫三年前很倒霉,只是正常上下班,而被大货车失控之下碾过,很惨烈的去世了;
年迈的爷爷奶奶承受不住丧子之痛,相继病逝;而笔记本的主人的家人,也在几个月前,病故了;
在接连失去至亲后,这位周母精神崩溃,开始相信某个宣称能“沟通亡魂”、“消灾解难”的组织。
将家中所剩无几的财物尽数“奉献”,祈求家人的“安宁”与“往生”。
……
这时,跪着的年轻男子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平静:
“妈……别担心,我很快就下去陪你了。”
“但在那之前……”他顿了顿:“我会帮你……报仇的。”
陆离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房间更暗的角落。
简陋金属零件粗糙拼接成的、如同土制霰弹枪的管状物;一个厚重的摩托头盔;还有一件用无数铁片、铁丝手工编织,粗糙不堪的“铠甲”。
他正在准备一场赴死的复仇。
陆离沉默地看着这一切,一枚新的鬼气铜钱在他掌心浮现。
他心中无声发问:
“他需要多久准备好?我……该帮他,还是阻止他?”
铜钱被轻轻抛起,落在地面,并未立刻静止,而是旋转了整整十圈,才终于停下——正面朝上。
十天后,帮他。
得到了答案,陆离不再犹豫。
他取出那枚封存着周姓中年人被夺鸿运的晦气虫蜕。
指尖轻点,一缕金色鸿运的流光从虫蜕中剥离,悄然融入了那跪地青年的身体之中。
在接下来的十天里,他将会鸿运齐天,足以避开各种意外,顺利完成他的准备。
做完这一切,陆离心念微动,一缕属于云裳君的阴风,吹入屋内,拂过青年身边。
周姓青年猛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紧了紧衣服,并未察觉异常。
但在陆离的视野中,青年的肩头,已然烙印上了一个由香火供气与妖气构成的白色虎爪印记。
这意味着,即便他此刻意外身死,其魂魄也不会消散于天地或坠入轮回,而是会化为受云裳君驱使的伥鬼,继续他未尽的复仇。
陆离的目光再次落回供桌上那张中年妇女的遗像。
照片上的她,笑容温和,面容平静。
然而,就在供桌旁,那周姓青年的手机屏幕还亮着,正在无声循环播放一段视频——视频里,正是这位母亲生前,在一个昏暗混乱的场所。
跟随着一群眼神狂热的人,歇斯底里地挥舞手臂,脸上是一种被完全洗脑后的麻木与疯狂,与她遗照上的笑容判若两人。
陆离那淡漠到冰冷的眼神,最后看了一眼那沉浸在悲痛与复仇中的周姓青年,转身离开。
重新站到小区的阴影下,陆离心中思绪万千。
在这现代社会之中,竟然还有如此谋财害命,将人逼至家破人亡的邪教存在?
哪怕是那些为非作歹的传销组织,大多也只图财,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闹出人命。
他抬起手,一枚鬼气铜钱再次浮现于指尖。
他对着铜钱,问出了心中的问题:“那些邪教徒,藏在哪里?”
铜钱抛起,落下。
然而,这一次,铜钱既非正面,也非反面,而是稳稳地立在了地上。
陆离啧了一声。
这结果意味着……自己找不到?或者说,有某种力量在干扰他的卜算?
“为何会找不到?”他心中飞速闪过几个猜测:对方身处某个能隔绝探查的特殊地域?亦或是……其存在本身,牵扯的因果过于庞大或混乱,超出了当前我卜算的极限?
他不信邪,再次拾起铜钱,连续抛了三次。
结果无一例外,铜钱每一次都稳稳立住,仿佛在嘲笑着他的探查。
陆离眯起了眼睛,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色。
他摊开左手手掌,下一刻,数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开始在他掌心汇聚、缠绕:
萧满那哀怨缠绵的墨黑鬼气,白素衣那冰冷素净的素白鬼气,匹夫那惨烈肃杀的血红煞气,云裳君那威严祥和的赤红供气;
以及最后,一丝来自黄泥鬼佛笔,大慈悲的金色佛光。
五种性质迥异的力量,在他的掌控下,形成了一个危险的平衡。
他将那枚鬼气铜钱置于这力量之上,一字一顿,声音淡漠地再次发问:
“那些邪教徒,现在,在哪里?”
铜钱被陆离强大的力量激发,发出一声尖锐的嗡鸣,骤然弹起,然后不再立住,而是如同被无形手指拨动,滴溜溜地在地上快速旋转起来。
最后,竟一路滚到了单元楼的门口,恰好停在了刚才那户周家门前。
陆离看着这个结果,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呵……因果牵连,我找不到你,复仇之人可以是么?”他低声自语:“那就让你们……再多活十天。”
他收敛了周身所有力量,那五种光芒瞬间消散,小区的阴风停息,重归寂静。
陆离不再停留,转身离开,回到了芍药和冯瑶月下榻的酒店。
他在前台也开了一间房,走进浴室,任由温热的水流冲刷身体。
尽管林念安的“新生”鬼气能让他时刻保持洁净,但偶尔这样世俗的洗漱,也能带来一种难得的的松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