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煌站在废弃的平台上，头盔映着远处空间站的蓝光。他左手按在动力服的能量调节器上，手指发白，金属手套连接的地方冒出一点雾气。这是高能反应要启动的信号。他右脚往前一步，身体压低，重心下沉，像随时要冲出去。
推进系统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时间一到。
耳机里传来凯莉斯的声音，断断续续：“还有两分零七秒……节奏变了，你必须在第三次脉冲结束时跳。”她说话比平时快，声音有点抖，但她努力控制自己。她知道这一跳有多重要——不仅关系任务成败，也关系雷煌能不能活下来。
“明白。”雷煌只回了两个字。他一向话少，但每个字都很稳。
他闭上眼，感觉左臂伤疤下的电流。那些旧伤开始发热，神经像被点燃一样往大脑传痛感。他没停下，而是把注意力沉进身体和动力服的连接处。那是他最熟悉的感觉。每一次心跳，体内基因都会释放微弱电波，和动力服产生共鸣。他在等一个机会——只有0.3秒的时间窗口，错过就没有第二次。
艾德琳在控制台前快速操作，重新设置屏蔽程序。她额头出汗，汗滴落在键盘上也没擦。她输入最后一段代码。这是她自己写的干扰程序，能让空间站的探头暂时失效，但代价很大——一旦启动，整个区域的防御系统会立刻警觉，最多只能争取45秒的盲区。
屏幕上红点一个个熄灭，探头被切断了。
“十五秒。”她低声说，“我会在你接触节点时开启屏蔽。”
雷煌睁开眼。视野中出现倒计时，是凯莉斯通过神经链接传来的。还剩四十三秒。
他动了动肩膀，动力服关节发出轻微响声。平台下面是虚空，没有支撑。脚下踩的是补给舰的残骸，边缘锋利。一旦跳出，就不能回头。七百米的距离横在中间，没有空气，没有声音，只有电磁乱流和巡逻船的雷达扫描。
巡逻船的引擎影响了周围的电磁场。数据在头盔上跳动，显示干扰窗口正在形成。雷煌盯着时间节点，呼吸变慢，每吸一次气都拉得很长，呼气更久，直到胸口几乎塌陷。他必须保持最平稳的状态。
三十九秒。
他想起以前在角斗场的日子。那时候没有计划，全靠本能反应。地下竞技场里人声吵杂，灯光刺眼，地上都是血。敌人出手前总会有一点停顿——肌肉紧、重心偏、眼神闪。就像现在，在脉冲到来前也会有短暂的静默。那一瞬间，就是最好的时机。
三十五秒。
“准备。”凯莉斯说，声音很紧。
雷煌握紧探测仪，手指放在推进器按钮上。探测仪顶端亮起绿光，正捕捉护盾的脉冲频率。它记录每一次能量变化，给他提供准确的时间点。
三十二秒。
空间站护盾的蓝光忽然闪了一下，比平时快了一点。这是有人远程调整防御系统的迹象。雷煌记下这个变化，马上算出新的切入时间。原计划不行了，必须现场改。
三十秒。
他的左臂开始震动，电流顺着神经往上走。体内的基因在回应那个异常节点，两者之间好像有了某种联系。他能感觉到那股力量在拉他，不是用语言，而是一种身体深处的感应。
二十五秒。
“它在等你。”凯莉斯轻声说，“别让它等太久。”
二十秒。
雷煌抬起右腿，踩在平台边缘。靴子摩擦金属，发出一声轻响。他不回头，眼睛一直看着前方七百米外的节点控制区。那里有一块凸起的外壳，布满裂缝，是上次战斗留下的缺口。裂缝边还有烧焦的痕迹，现在成了唯一的入口。
十五秒。
艾德琳的手悬在确认键上方。她手指有点抖，但没停下。她知道按下这个键就不能反悔。防火墙会被撕开一道口子，不仅暴露雷煌的位置，也可能引来更强的反制程序。但她没有别的选择。
十秒。
雷煌深吸一口气，肺部胀得发痛。他不再看数据，而是靠感觉抓三次短脉冲的节奏。第一次来了——稳定；第二次跟上——间隔短了0.1秒；第三次——
就在脉冲快要结束的一刻，他按下了推进器。
动力服喷出蓝色火焰，他整个人像箭一样飞出去。真空中没有声音，但他能感觉到装甲被高速摩擦加热，头盔外泛起热浪般的光晕。七百米，全靠这十几秒的掩护。
巡逻船的电磁乱流正好覆盖这片区域，雷达出现盲区。他的身影从监控中消失，像一颗落入黑暗的流星。
八秒后，他落地。
双脚重重砸在金属平台上，膝盖弯曲缓冲冲击。震动让左臂旧伤裂开，血渗出来，混进动力服内衬，顺着管道流入回收槽。疼痛很尖锐，但他没管。
他立刻把左手贴上节点外壳。
金属很冷。内部能量混乱，像一团乱线。他开始释放自己的磁场，慢慢调整频率，想和节点同步。体内的基因完全激活，神经系统延伸出去，感知每一丝能量流动。
屏幕上，艾德琳看到屏蔽成功。三个红点同时熄灭。
“屏蔽已启。”她报告，声音沙哑。
“收到。”雷煌咬牙，加大输出。
左臂电流增强，皮肤下的线路发出蓝光，顺着血管蔓延到肩膀。他能感觉到节点在回应，每次共振都让护盾的蓝光抖一下，整个空间站仿佛都在轻微晃动。
第四次脉冲来了。
他在脉冲最高点猛地提升磁场强度。嗡——
一声低频震动穿过真空，传遍空间站外围。护盾表面的光纹突然错乱，原本平滑的波纹出现一道细小裂缝，像玻璃被划了一道，无声却吓人。
“松动了！”艾德琳盯着数据，“频率偏移0.7赫兹，护盾同步率下降百分之十二！”
“稳住。”凯莉斯提醒，“别贪心，现在还不行突破。”
雷煌没说话。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护盾有了缝隙，但还不够大。他必须继续加压，直到裂缝足够通行。可每次加压都会加重左臂负担。基因再强，也不是无限使用。用多了会烧毁神经，甚至导致全身电击。
他调整呼吸，准备再来一次共振。
这时，控制区两侧通道亮起红灯。
两个高大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穿着黑色装甲，拿着等离子矛。他们的头盔锁定了雷煌，脚步不停，直接冲过来。装甲关节发出液压声，每一步都让地面微微震动。
“守卫来了！”艾德琳喊，“两个目标，正在靠近！”
雷煌没撒手。他知道一旦中断，节点就会恢复，之前的努力全白费。他已经拼了命，不能再退。
他右脚猛踩地面，引爆提前埋好的金属碎片。那是之前战斗留下的弹壳和合金片。爆炸扬起尘雾，夹着电磁粒子，短暂干扰了守卫的瞄准系统。
两个守卫动作一顿，武器抬起，重新扫描。
雷煌趁机凝聚电光，在右手前形成一道弧形磁刃。蓝白光芒闪现，刀锋对准敌人。这不是真武器，而是高压磁场压缩离子形成的临时斩击，只能维持不到三秒，但这是他现在唯一的反击手段。
第一个守卫突刺，等离子矛直取胸口。
雷煌侧身躲开，磁刃横扫，砍中对方手臂。电流传过去，让对方动作慢了半秒——够了。他翻滚避开第二击。
第二个守卫从侧面攻来，矛尖扫向腿部。
他跃起翻滚，落地时又把左手按回节点。护盾还在波动，裂缝没合上。能量仍在流失，但速度在变慢。
“还有五秒。”凯莉斯说，“屏蔽只剩五秒。”
雷煌喘气，左臂几乎没知觉了。血顺着袖口流下，在平台上留下暗色斑点。视线有点模糊，神经反馈延迟。基因正在超载，脑里不断弹出警告，但他全都屏蔽了。
不能再等了。
他集中最后电力，把全身磁场压入手掌，狠狠按进节点核心。这次不是同步，是强行撕裂。他的意志像刀，插进系统命脉，硬生生撬开那道裂缝。
护盾蓝光剧烈震荡，裂缝迅速扩大，变成半米宽的缺口。周围能量向两边退开，露出后面的漆黑通道。
“开了！”艾德琳盯着屏幕，“缺口稳定，还在变大！”
“走！”凯莉斯几乎是吼出来的。
雷煌拔出手，转身冲向缺口。
就在这时，第一个守卫挣脱电流，抬起了武器。
等离子矛完成充能，枪口亮起刺眼红光。那红光在黑暗中格外明显，对准他的背影。
雷煌回头，看见那束光正对着自己。
他没躲。
反而向前一步，张开双臂，把剩下的电能全部释放。他的身体成了导体，电流如瀑布般炸开，空中出现一团耀眼的电弧风暴。一瞬间，整个控制区被蓝白光芒吞没，传感器失灵，监控画面全白。
等离子矛发射。
光束穿过电弧，但轨迹偏了，擦着他的肩甲飞过，在身后炸出一片熔化的金属雨。
雷煌借着反冲力腾空而起，像陨石一样撞进护盾缺口。
真空吞没了他。
通讯频道一片死寂。
几秒后，艾德琳的声音轻轻响起，带着颤抖：“信号……重新捕获。他在里面了。”
凯莉斯靠在椅子上，缓缓闭眼，一滴汗从鬓角滑落。
任务，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