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煌把手从诊断仪上拿开，屏幕上的波形还在闪，断断续续地跳动。他没再看一眼，转身把接口盖拧紧。金属盖咔的一声合上，像是关住了什么。
舱门响了三下，声音很轻。艾德琳立刻站起来，手滑到腰间，确认武器还在。她拉开门，外面站着死神军的联络官。那人披着黑披风，手里托着一块黑色芯片，表面有幽蓝的纹路，像会呼吸一样。
“司令叫你们去指挥厅。”他说完就走了，脚步没有声音。门关上后，屋里冷冷的，空气都不太流动。
三人重新穿上装备。凯莉斯站起来时晃了一下，雷煌伸手扶住她的手臂。她的皮肤很冷，指尖发青。她摇头说没事，但没甩开他的手。
他们走过长长的通道，头顶的灯忽明忽暗，影子在墙上乱晃。每一步都走得沉重。
指挥厅里已经坐满了人。人类舰队司令站在主控台前，手指一下下敲着桌子。机械教的灰袍人坐在角落，脸上没表情，只有眼睛深处有一点红光。死神军代表站在窗边，面具反着光，一动不动。
“我们看了你的报告。”司令开口，“据点确实被毁了。”
雷煌点头：“反应堆核心熔毁，所有样本碳化，系统瘫痪。没人活着，也没有逃走的。”
“可你们没带回任何东西？”灰袍人的声音干巴巴的，像铁皮摩擦。
“那里没有能用的技术。”艾德琳说，“他们的实验不是为了进步，是为了折磨。每一次‘成功’都要杀三百人——抽走意识，用痛苦发电。这不是科学，是杀人。”
灰袍人沉默了一会儿。“如果能控制这种能量，它可以用来清除敌人。它只伤害弱者，留下强者。”
“你见过那些人吗？”艾德琳盯着他，“他们身体还在动，嘴在喊，可已经不是人了。记忆没了，名字忘了，连痛都变了——笑、哭、叫混在一起，根本不像人声。你也觉得这是净化？”
没人说话。屋里的气氛变得很重。
凯莉斯突然开口：“下一个目标在地下。”
所有人都看向她。她靠在椅子上，脸色白，但眼睛亮得吓人。
“我看到了一条很深的路，尽头有心跳一样的脉冲。黑色的，像在等我们。”她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楚，“它不在地面，也不在正常轨道上。他们在躲，但它想被找到。”
司令看着雷煌：“你怎么想？”
雷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绷带边缘透出一点蓝光，很快被他压下去。他握紧拳头，指节发白。抬头时，眼神很稳。
“芯片的频率和信号一致。”他拿出那块黑色芯片，放在桌上。芯片碰触桌面时，发出一声轻响，像回应什么，“死神军给的坐标在四百光年外，北纬四一区。如果我们现在出发，三天内能到。”
“派舰队过去。”一个将领说，“直接炸掉那片地，省事。”
“不行。”艾德琳摇头，“那样只会让他们藏得更深。等我们找到入口，里面早就空了，只留陷阱和自爆程序。”
“那就小队进去。”司令看着雷煌，“你带队？”
雷煌闭了下眼，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实验室的惨叫，同伴崩溃的样子，还有那个在黑暗中叫他名字的声音。他知道，这不是任务，是回去面对过去。
“我去。”他说，“但我不能走常规路线。我身上有它的印记，靠近就会报警。”
“那你怎么进？”
“走废弃矿道。”艾德琳拿出一张坐标卡，按了一下，空中出现一条路线，穿过岩层，“我已经安排了侦察队，避开雷达，从地下溶洞穿过去。通讯用量子盲频，单向传输，不留痕迹。全程封闭行动，不连外部网络。”
凯莉斯伸手碰了碰坐标卡。指尖闪了一下银光，很快就灭了。她闭眼几秒，睁开时眼里还有残影，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这条路能通。”她说，“但中间有一段我看不见。可能是干扰，也可能是陷阱。我只能看到血。”
司令盯着地图很久，最后点头：“批准行动。舰队在外围待命，确认目标后立即支援。两条线同时推进，不准单独行动。”
“明白。”雷煌收起坐标卡。
灰袍人站起来，长袍拖在地上沙沙响。“我还是建议保留研究权限。这种能量很特别，也许能成为对抗敌人的新武器。想想看，一个能自动清除污染的系统——这是进化。”
“它不是工具。”凯莉斯看着他，“它是活的。它记得痛，会模仿人，会拼出一个假的‘你’。你们以为在研究武器，其实是在唤醒怪物。它不吃肉，吃的是意志、记忆和希望。”
灰袍人没说话，转身走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裂口。
会议结束，三人回到休息舱。艾德琳一进门就拔掉了监控电源。红灯熄灭，她靠在墙边，手指轻轻敲了两下短，一下长——这是暗号：安全，但危险还在。
雷煌点头。
“你真要亲自去？”艾德琳低声问。
“它认识我。”他说，“不只是基因，是疼痛的方式。我能骗过系统，但骗不了它。只有我靠近，它才会以为继承者回来了。我会让它放松，然后切断它的根。”
“你会被它吞掉。”凯莉斯靠在软垫上，背后的骨翼裂了一道新缝，“每次预知都在伤我的灵魂。你越接近那种能量，体内的协议就越强。这不是任务，是回归——你正在变成它想要的样子。”
雷煌没说话，看着窗外的星空。
“那就让我回去。”他终于开口，“我会让它相信我屈服了，然后从里面毁掉它。就像病毒反咬宿主。”
艾德琳打开坐标卡，红色路线在空中展开，指向地底深处。她放大一段路，标出三个可能埋伏的地方。
“两小时后出发。”她说，“侦察队已准备好了，所有人检查过，没被污染。路线全封闭，中途不联网。一旦失联，执行‘焚烬协议’——不留痕迹，不传消息，不求救。”
凯莉斯抬起手，再次碰了碰雷煌的手背。这次光亮了五秒。她皱眉，额角冒汗，像在承受巨大压力。
“绑定还能撑。”她说，“但下次预知，可能会让我瞎。再下一次，心脏可能停。我不是劝你放弃，我只是告诉你代价。”
雷煌握住她的手，掌心热，却暖不了她的冰冷。
“我知道。”
屋里安静下来。仪器滴滴响，像在倒数。
艾德琳把坐标卡放进作战服内袋，贴着胸口。她的手在口袋外停了几秒，像是确认它还在。
凯莉斯闭上眼，呼吸变浅。嘴唇微微动，好像在重复某个画面。
雷煌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战舰。星海寂静，引擎余温慢慢散开。他的右手忽然抖了一下，绷带裂开，蓝光一闪而过，像深海里的火。
耳边响起一个声音。
不再是欢迎。
也不是命令。
是一个问题。
【你为何反抗？】
雷煌没回答。他只是紧紧握住右手，直到蓝光消失，像把一场风暴压进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