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煌松开控制台,手上的纹路慢慢变暗。他低头看了一眼,皮肤还很烫,像是被烧过一样。他没说话,握了握拳,转身走向登陆舱。
通道很长,灯光是冷的。凯莉斯靠在墙边,后颈还在流血,血顺着背往下滴,在地上留下一串痕迹。她闭着眼,呼吸很轻。过了一会儿,她睁开眼,眼里闪过一点银光。她站直身体,背后的翅膀轻轻抖了一下,然后不动了。她跟了上去,脚步很轻。
艾德琳走在最后。她的项圈发出低低的声音,不太稳定。她抬手按了按脖子侧面,指尖有点湿。声音停了,但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她看了眼前面两个人的背影,抿着嘴。这次不能回头了。
登陆舱离开母舰时,擦到了平台,冒出火花。三人没有回头看。母舰已经变成远处一个模糊的影子,消失在灰雾里。舱体下落得很稳,落地时震了一下,地面扬起一层灰白的尘,又慢慢落下。雷煌选的地方很偏——离主路远,靠近一堵裂开的墙。这里是监控看不到的地方,扫描会有三秒延迟,够他们进去。
舱门还没完全打开,雷煌已经接通了通讯。五个人站在他身后,穿着黑色装甲,武器准备好了,呼吸节奏都一样。他们是“影棘”计划剩下的最后一批人,每个人都打过很多次仗,身体里有战斗用的芯片。雷煌抬起手,六个人立刻弯腰,贴着地冲了出去。
地面很冷,踩上去会陷一点,像踩在灰里。艾德琳马上启动干扰,视野里的三个红点一个个灭了。她咬着嘴唇,脖子上的绿印正在往上爬,这是灵能反噬的表现——她的脑子快撑不住了。她不去想这些,只把注意力集中在屏蔽信号上。
“走!”雷煌低声说。
队伍贴着墙前进。凯莉斯闭着眼,靠感觉认路。每走十步就睁一次眼,看前面有没有热源、风动或者磁场变化。她的翅膀闪了一下,又暗了,能量快没了。她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但只要能看一眼,就能帮大家多争取一秒时间。
“前面有两个机甲。”她说,声音哑,“十秒后交叉巡逻,右边有空档。”
雷煌点头,挥手让队伍右转。六个人贴地走,专挑灰层薄的地方,避开感应区。一台机甲从头顶滑过,探头转过来扫了一圈。时间好像停了。探头顿了一下,继续走——没报警。
艾德琳突然抬手,手指微微发抖。她感觉到一股信号从地下冒出来,悄悄探测他们的生命体征。她立刻放出一层灵能,把所有人包住,像撑了一把看不见的伞。信号扫过后,探头关了。
“它在查生物电。”她喘了口气,额头出汗,“我不能再用了,脑子快不行了。”
雷煌看了她一眼,没问还能撑多久。他知道答案——最多再用三次,之后就会崩溃。他没说话,只是扶了她一下,动作很轻。
前面是一条斜着向下的裂缝,边上都是锈烂的金属。凯莉斯走近时忽然停下。她的眼睛猛地缩小,鼻子流出一道血,滴在地上很快不见了。她擦掉血,声音很小:
“里面有压力感应,地板不能碰。磁场也会报警。”
空气一下子变重了。这种陷阱不是普通的机关,而是会学习的系统。
雷煌沉默两秒,脱掉外甲,露出左臂的伤疤。那道伤穿过手肘,皮肉里还嵌着半融的导管。他把手按在地上,电流从手臂流出,沿着地面铺开,形成一层看不见的磁流。他说:“跟着我,脚别离开这层电。”
其他人一个个走上前。电流托着他们,没有震动。艾德琳最后一个,她把最后一点灵能注入鞋底,确保没人能被发现。她视线开始黑,耳朵嗡嗡响,但她坚持着,直到所有人都过去。
走到一半,左边墙突然亮起一圈红纹,像血管充血。警报还没响,但危险来了。
雷煌立刻收回电流,用身体承受反冲。他的肌肉抽搐,青筋暴起,牙咬破了嘴,血从下巴滴下。电流本该走导管,现在直接冲进血肉,疼得像针扎骨头。红纹闪了几下,最后灭了——系统以为是故障,自动停了。
“继续。”他站起来,声音没变,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尽头是一扇门,上面刻着复杂的符号,像是古老的文字。凯莉斯伸手摸门缝,用意识破解锁。她身子晃了一下,艾德琳赶紧扶住她。她脸色很白,呼吸急促,每吸一口气都在抖。
“程序有延迟。”凯莉斯闭着眼说,“0.8秒。每次循环都会断一次信号。”
“够了。”艾德琳拿出一个小装置,连上神经接口。她调出守卫的心跳数据,伪造一段死亡信号,在那0.8秒里塞进系统。她手指飞快操作,汗从太阳穴滑下。这很危险——一旦被发现,整个地方会锁死。
雷煌同时放出微弱的磁场,模仿原系统的频率。两个信号合在一起,正好卡进那0.8秒的空隙。门锁响了一声,像叹气。
门刚开一条缝,六人立刻冲进去。里面是一条向下走的长廊,顶上有蓝光照路,一闪一闪的,像在呼吸。他们刚站稳,身后的门开始关闭,声音沉闷。
警报灯闪了一下,又灭了。
雷煌靠在墙上,右眼不断扫描四周,弹出一些数据:温度、湿度、磁场、残留物……空气里有股金属烂掉的味道,还有点毒气,但他不在乎。他的伤口裂开了,血顺着手指滴下,在灰地上染出一朵朵暗红。
凯莉斯坐在地上,用手撑头。她的翅膀只剩一点光,呼吸带着颤。艾德琳蹲下检查,发现她反应变慢,神经同步率只有37%。
“你还行吗?”艾德琳问,声音有点软。
凯莉斯点点头,又摇摇头。“我能再看一次……最后一次。”
她闭上眼,意识再次探出。画面断断续续:三百米外,两条通道交叉,有人来回走动。不是机器,动作像活人——关节弯曲不正常,走路有点犹豫。他们穿改装装甲,脸被金属盖住,但眼睛还会动,瞳孔缩得很小。
“前面有哨兵。”她睁眼,声音很轻,“两个方向,轮流走。中间有七秒空档。”
雷煌记住时间,对小队说:“两人一组,隔五米,跟紧。”
队伍重新排好。艾德琳走到雷煌身边,低声说:“我的项圈快不行了。下次干扰,可能撑不住。”
“不用你。”雷煌说,“我来挡。”
他们继续走。两边有很多小门,都关着,门缝里偶尔透出紫光,像是里面在做实验。头顶的蓝光忽明忽暗,像是某种规律,又像在回应什么。
走到一半,凯莉斯突然抓住雷煌的手腕。
“等等。”
雷煌停下。
她盯着拐角,手用力。“信号……变了。”
艾德琳马上看灵能读数。原本平稳的波形变得乱了,周期变短,曲线不规则。这不是普通程序了,而是在主动搜索,像一只醒来的东西,睁开了眼。
“它知道我们进来了。”艾德琳说,声音紧张。
雷煌抬头看前方。他的基因种子开始震动,那是藏在脊椎里的古老代码,平时他会压住它。但现在,他没压,而是让震动慢慢扩散,和周围的磁场同步——就像两个一样的电流,在黑暗中连上了。
“那就让它找。”他说,声音低却坚定,“但我们不能停。”
队伍继续前进。三百米分六段走。第一组在哨兵转身时穿过,第二组等七秒跟进。第三组刚动,头顶的蓝光突然全灭。
黑暗一下子吞了他们。
只有雷煌的右眼还亮着,像黑夜里唯一的一颗星。
他抬手,让大家停下。所有人贴墙不动,呼吸放最轻。冷却系统关了,体温降到和周围一样。时间像停了。
几秒后,蓝光重新亮起,比之前更暗。哨兵照常走动,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雷煌松了口气。他转头看凯莉斯,发现她嘴角又出血了,手指微微抖。她的神经已经开始崩。
“还能走吗?”
她扶墙站起来,点点头,动作慢但坚决。
队伍走过最后一段,到交叉口。雷煌蹲下检查地面。金属板上有划痕,指向右边。痕迹很新,边上没生锈,说明刚刚有人走过。
他正要起身,凯莉斯突然按住他肩膀。
她瞳孔缩成线,声音发抖:
“它不是在找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