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迹在铭牌上蔓延,像一道缓慢爬行的活体符文。艾琳的手掌仍贴在能量场表面,指尖残留着少年雷煌影像传递来的微弱震颤。那不是电流,也不是灵能波动,而是一种近乎呼吸节奏的共振,仿佛整座装置正从沉眠中苏醒。
铭牌上的文字变了。
“认知真实,权限授予——纯净协议解锁中。”
她没有动,也没有松手。不是犹豫,而是等待确认。刚才涌入的记忆太深,那些画面不只是记录,更像是从时间本身剥离下来的残片。她看见自己掘开箱子,看见凯莉斯在星舰中低语预言,看见贤者欧米伽-7刻下后门符文……但她也看见了更早之前——十二名守护者围立核心圣殿,准备启动真正的保险栓。
可就在最后一瞬,黑影闪过。
仪式中断。
而现在,她站在这里,掌心血未干,钥匙未插,命运却已悬于一线。
“我不是完美的继承者。”她再次开口,声音不大,却穿透了地底岩层的压抑,“但我愿意承担。”
话音落下的刹那,铭牌边缘浮现出三道凹槽,呈螺旋排列,分别泛起蓝、紫、金三色微光。那是三种文明的共鸣接口——磁场、灵能、科技量子频率。唯有三者同步注入,才能打开最终核心。
艾琳闭眼。
她不再依赖义眼解析,也不再调用方尖碑网络。这一次,她回溯的是战斗本身。是与雷煌并肩时,肉体在高压电弧中撕裂又愈合的过程;是佩戴艾德琳遗物期间,灵能抑制项圈反复过载留下的神经烙印;更是长期使用凯莉斯遗留腕表时,那种数据流如潮水般冲刷意识的感觉。
三重频率,在她体内缓缓汇聚。
她抬起左手,将平衡之钥高举至胸前。金属钥匙表面浮现出细密裂纹,那是第十三座方尖碑能量凝结时留下的痕迹。它本不该承受如此级别的激活程序,但它存在于此,并非因为完美,而是因为延续。
钥匙尖端触向晶膜。
一瞬间,蓝白电光自她右臂爆发,顺着骨骼流向肩胛,化作一道弧形脉冲射入空中;紧接着,颈侧传来灼热感,那是灵能回路被强行唤醒,紫色光丝从锁骨处钻出,缠绕上钥匙柄部;最后,手腕内侧的科技纹路开始发烫,金色数据流如血管般凸起,沿着前臂奔涌而上,汇入掌心。
三色光流在半空交织,形成一个旋转的闭合回路——正是少年雷煌先前划出的那个符号。
晶膜无声溶解。
中央露出一个六边形凹槽,大小与平衡之钥完全吻合。
艾琳深吸一口气,向前一步,将钥匙稳稳插入。
轰——
并非爆炸,而是某种更深沉的震动。整个地下空间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共鸣腔,岩壁上的符文逐一亮起,不是燃烧,而是“复苏”。那些被封存千年的机械教蚀刻文字开始移动,重组为一段古老誓词:
“以痛觉证存在,以意志断轮回。”
与此同时,反噬来了。
不是攻击,也不是幻象,而是一股逆向涌来的记忆洪流——所有因“污染版”激活而产生的错误修正、所有被抹除又重建的时间线、所有在循环中消亡的守护者意识碎片,全都朝着她的神志碾压而来。
她感到颅骨内部胀裂,眼球后方有液体沸腾。这不是外力入侵,而是系统自带的验证机制:若无法承受过往之重,则无权开启未来之路。
艾琳咬牙,没有抽手。
她知道退一步,便是万劫不复。不是死亡,而是再度陷入那个虚假闭环——每一次“拯救”,都让循环更加牢固。
于是她选择迎上去。
不是对抗,而是接纳。她放开心防,任那些破碎记忆灌入,任那些冤魂低语充斥耳膜。她在混乱中寻找规律,在错乱中捕捉真相。她想起雷煌在角斗场第七轮倒下时说的话:“打不过,就一起烂到底。” 也想起凯莉斯临别前交给她的那枚水晶骨翼碎片:“有些光,生来就是为了熄灭的。”
她笑了。
笑得嘴角渗血。
就在这一刻,反噬停止了。
不是被击溃,而是被同化。
三重频率在她体内完成自发同步,蓝、紫、金三色光芒自七窍溢出,在头顶交织成一张覆盖全学院的能量网。网纹延伸至地表,穿透训练区穹顶,直抵变异学员所在的隔离舱。
那颗被封印的微型黑洞正在剧烈震颤。
光核表面出现裂痕,内部不再是吞噬一切的虚无,而是浮现出点点星光般的纯净光斑。每一颗光斑,都对应一名曾因循环而湮灭的灵魂印记。
黑洞开始收缩。
先是直径缩小一半,接着压缩成拳头大小,最后坍缩为一颗悬浮的透明光点。它静静漂浮在容器中央,仿佛一颗等待归途的种子。
然后,它动了。
没有轨迹,没有速度变化,只是“出现”在另一个位置——宇宙边缘的静滞长城残骸上方。下一瞬,光点融入残垣断壁之间,整段早已死寂的构造体忽然泛起涟漪般的微光,如同沉睡千年的心脏,重新搏动了一次。
地底装置内,光芒渐弱。
艾琳仍紧握钥匙,双臂因持续输出而微微颤抖。她的视线落在少年雷煌的影像上,却发现对方正在淡去。轮廓变得模糊,肤色失去质感,连左臂上的伤疤也在褪色。
“你要走了?”她问。
影像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右手,做出一个熟悉的动作——食指轻点眉心,再横扫额前。那是旧时代战士告别战友的方式。
他的嘴唇动了动。
艾琳读出了那句话:
“替我看看结局。”
话音未落,影像彻底消散。
只剩下能量场还在轻微波动,像是余温未尽的炉火。
艾琳低头,看着仍嵌在凹槽中的平衡之钥。三色余光顺着金属纹路游走,偶尔闪现出极短暂的断续。她知道这还不是结束,系统仍在运行,能量网尚未撤回,而那颗飞向宇宙边缘的光点,或许也只是第一颗被释放的信号。
她抬起左手,轻轻抚过钥匙表面。
裂纹比之前多了两道。
其中一道,已经开始渗出暗红色液体,顺着凹槽边缘滴落,在地面凝成一小滩不规则形状的血渍。
她的呼吸变得浅而急促,但眼神依旧清醒。
突然,钥匙内部传来一声极细微的“咔”。
像是齿轮咬合,又像是某种封印松动。
艾琳瞳孔一缩。
她感觉到钥匙深处,有一段从未激活过的代码模块正在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