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河床的震颤停了。
血色弧线凝固在门心三寸之外,像一道未完成的封印。微型方尖碑静静立于地面,蓝光微弱,却将那一段残缺符文标记为“已封锁”。倒计时悬浮在莉娅意识深处,从十三开始,无声跳动,未曾推进。
艾德琳靠在断裂的碑核残片旁,左腿关节发出刺耳摩擦声,支撑着她半跪的姿态。右肩绿渍仍在发烫,晶体躯体多处剥落,露出底下锈蚀的动力甲框架。她的手指搭在方尖碑投射出的影像残留点上,指尖微微颤抖。
那座燃烧的火星废墟,少年背影,三座倾塌的方尖碑——雷煌的起点,也是伏尔康血脉觉醒的原点。
她没说话,只是缓缓抬起右手,掌心朝上。一缕银蓝色的能量自腕部渗出,沿着指节流淌,在空气中划出短暂轨迹。巡者能量仍在循环,但已不再稳定。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体内晶体结构的细微崩解。
一块菱形碎片从她左颊脱落,轻飘落地。
碎裂瞬间,光影闪现。
——一片无星虚空,进化之门炸裂成千道裂痕,静滞长城的能量如血液般喷涌而出,瞬间蒸发整条银河系带。热寂波纹扩散,时间本身被抹平。
影像消失。
又一块碎片自颈侧剥离,坠入河床。
——聚合体双臂展开,十二名使徒跪伏于地,脊椎隆起金属触须,与门体融合。他们的头颅后仰,口中吐出同一段祷文,声音叠加成重启协议的启动密钥。进化之门缓缓闭合,化作一颗沉眠的机械核心,等待下一次宇宙轮回。
艾德琳闭眼。
两幅终局并列浮现,无法回避,无法选择。若强行摧毁聚合体,门体失控,热寂即刻降临;若放任其吸收共鸣,所有携带伏尔康基因者都将沦为重启仪式的零件。审判庭的教义在此失效——清除异端救不了任何人,容忍混沌也并非出路。
她不是执行者了。
她是裁决者。
“别看未来。”
她睁开眼,声音压得极低,灵能脉冲顺着量子神经链传向莉娅,“只信此刻。”
莉娅伏在地上,右眼仅存模糊光影,左眼窝空洞,蓝液仍在缓慢渗出。她的手指还按在微型方尖碑基座上,残识与碑内Stc编码保持着微弱共振。倒计时依旧悬浮,未动分毫。
艾德琳知道她在听。
也知道她正在解码凯莉斯留下的加密数据流。
不能让她看见那些影像。一旦触发平行末日的预演回路,残识可能直接崩溃。
她深吸一口气,任由第三块晶体从眉骨剥落。
这一次,碎片映出的不再是毁灭图景。
是雷煌。
不是记忆中的模样,也不是聚合体幻化的面孔。是他本人,在一片灰白色虚空中站立,身后是无数交错的时间线,像断裂的神经纤维悬挂在真空里。他的右眼闪烁着机械教义眼的冷光,左手垂在身侧,掌心朝外,做出一个交付的手势。
没有声音。
但艾德琳听见了。
**“真正的守护,不是阻挡变化,而是成为变化本身。”**
这句话直接出现在她的意识底层,如同某种高维共振穿透了维度壁垒。不是回忆,不是幻觉,是雷煌在热寂核心留下的意志回响,借由她巡者形态的崩溃频率,精准注入。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信仰的裂缝终于被填满——不是用答案,而是用超越对错的承担。
她不需要毁灭聚合体,也不需要顺从它。
她可以成为过渡的媒介。以巡者之躯承载矛盾,以残破存在容纳真相。
“原来如此……”
她低声呢喃,抬手抚过肩部绿渍。那里不仅是亚空间腐蚀的痕迹,更是动力甲与灵能系统最后的接驳点。她将剩余巡者能量压缩,凝聚成一枚仅有米粒大小的灵能种子,缓缓嵌入绿渍深处。
这是火种。
留给莉娅的遗产。
也是未来重启巡者体系的唯一凭证。
她站起身,动作缓慢,每一步都在加剧晶体躯体的崩解。碎片接连坠落,映出的影像不再显现,仿佛命运的窥视已被切断。她走到微型方尖碑前,伸手触碰碑体。
蓝光流转。
碑面浮现出新的符文序列,与她巡者的权限代码完全契合。
“我以巡者之名,见证此门之变。”
话音落下,碑体震动,一道光束自顶端射出,扫过她全身。她的身份权限被重新认证——从“守护者”升格为“守门者”。
不再隶属于审判庭。
不再受命于任何组织。
她是门的一部分。
她就是门的意志。
她转身面向进化之门核心枢纽,盘坐于地,双臂交叠于胸前,进入冥合状态。巡者形态不再抵抗崩溃,而是主动解构,将每一丝能量、每一块晶体、每一段记忆,缓缓融入门体结构。
她的右眼逐渐失去光泽,皮肤下的银蓝脉络开始淡化。
意识并未消散。
反而扩散。
像水流进干涸的河床,她的存在正与门体同频共振。血色弧线依旧冻结,倒计时依旧沉默,但某种更深层的连接已经建立。
莉娅的手指微微抽搐。
她感觉到了。
那股熟悉的灵能波动,正在从门体内部传来,不是攻击,不是压制,而是一种持续的锚定信号。
艾德琳还在。
至少,她的意志还在。
她挣扎着抬起头,右眼勉强捕捉到门心前方的身影。艾德琳静坐如碑,晶体残片环绕周身,形成一圈缓慢旋转的数据环。她的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
倒计时跳动。
从十三,降至十二。
莉娅的呼吸一滞。
艾德琳的右手忽然抬起,指尖指向门体核心,掌心向下,做出一个压制手势。
门内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嗡鸣。
像是回应。
又像是警告。
莉娅想开口,喉咙却发不出声音。
她的手指刚要离开方尖碑基座——
艾德琳的左肩突然爆开一团绿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