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夜色更深,风也更凉。
何雨柱的脚步声,在寂静的院子里像是擂鼓,每一步都重重地砸在易中海的心上。
“柱子!你给我站住!”
易中海的额角冒出了冷汗,他几步追上去,死死拽住何雨柱的胳膊,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哀求:
“你真要去跟老太太闹?她一个快入土的人了,你跟她计较什么!这事儿算我的,我赔给你,双倍!我给你双倍的钱,行不行?”
何雨柱的脚步终于停下,他没有回头,只是用余光瞥了一眼易中海那只抓着自己的手,语气平淡得不起一丝波澜:“易中海,松手。”
两个字,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命令。
易中海心里一颤,竟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就在这一愣神的功夫,何雨柱已经走到了聋老太太的屋门前。
他没敲门,也没喊人,只是静静地站着,像一尊沉默的铁塔,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寒气,比这深秋的夜风还要刺人。
“砰!砰!砰!”
院里的骚动,早就惊动了后院的住户。
许富贵家的窗户纸后面,探出了半个脑袋。
刘海中更是直接披着衣服走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个搪瓷缸子,一副准备通宵看戏的架势。
“嗬,这是要干嘛?傻柱跟聋老太太杠上了?”
许富贵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兴奋。
刘海中呷了口热茶,眼神在远处中院探头探脑的贾张氏脸上一扫,冷笑一声:
“这你就看不懂了?这是杀鸡儆猴呢!不过,他选的这只‘鸡’,可有点太老了,嘴硬,骨头也硬,别再咯了牙。”
毕竟,这四合院里谁不知道,聋老太太是院里辈分最高、资格最老的人。
别说何雨柱,就是几位大爷,在她面前也得恭恭敬敬的。
屋里的灯,亮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聋老太太拄着拐杖,眯着一双昏花的老眼,探出头来:
“谁啊?大半夜的不睡觉,吵吵什么呢?”
她看到门口的何雨柱,和不远处一脸焦急的易中海,脸上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不太自然。
“是柱子啊,这么晚了,找我老婆子有事?”
何雨柱面无表情,开门见山:
“老太太,我丢的肉,是不是您拿了?”
聋老太太把手拢在耳边,身子往前凑了凑,大声问道:
“啊?你说啥?风大,我听不清!”
她耳朵背,这是院里人尽皆知的事。
可今天这耳朵,似乎比平时更背了。
何雨柱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然后猛地提高了音量,声音如洪钟,震得整个后院嗡嗡作响:
“我问你!我家里的肉!是不是你偷的!”
这一声吼,别说聋老太太,就连躲在屋里的许富贵都觉得耳朵一麻。
院里所有看热闹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何雨柱,是真疯了!居然敢用这种口气跟聋老太太说话!
聋老太太浑浊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很快就被一层委屈的雾气所取代。她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一丝苍老的沙哑:
“唉……是……是我拿的。”
她说着,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老婆子我啊,闻着你家的肉香,实在是馋得慌。想我年轻那会儿,你爹何大清每次做了好吃的,都会给我这老婆子送一碗来。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给你喂过红烧肉呢……你还记不记得?”
这话说得,又软又惨,还带着几分恩情。
许富贵在窗户后看得直咂嘴,低声对自家婆娘说:
“看见没,这就叫以退为进!高!实在是高!”
刘海中也瞥了一眼远处脸色发白的贾张氏,心里暗道:这老太太的段位,比贾张氏那只会撒泼打滚的,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何雨柱身上。
尊老,是传统。知恩图报,是美德。
面对这样一个打出感情牌的孤寡老人,谁都觉得何雨柱该就此罢休,甚至应该反过来安慰几句才对。
然而,何雨柱的反应,再次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我让你少提那些陈年旧事!”
他冷声打断,没有丝毫的动容,“一码归一码!小时候你给我一块糖,我长大了就得让你搬空我的家?你拿的不是一块,是十多斤的肉!这不是拿,这是偷!是抢!”
“我……”
聋老太太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
“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何雨柱伸出一只手,
“要么,我现在就去报警,让派出所的同志来评评理。要么,你赔钱!”
易中海赶紧上前打圆场:
“柱子!别说了!老太太,我替你赔!不就几斤肉吗……”
“你闭嘴!”
何雨柱猛地回头,眼神像刀子一样剐在易中海脸上,
“这里没你的事!你要是再多说一句,我就当你是同谋!”
易中海瞬间噤声,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聋老太太见状,知道今天这事无法善了,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几张毛票,递了过去:
“是我的错……柱子,这是五块钱,够买那块肉了吧……”
何雨柱看着那几张皱巴巴的钱,嗤笑一声。
“不够。”
他摇了摇头,
“我那肉,是托人从乡下收来的纯精瘦肉,不是你菜市场买的五花肉。五块钱?你连肉腥都闻不着!还得再加五块!”
“什么?”
“还有,这肉是我大老远从城外运回来的,路费、搬运费、我的误工费,这些加起来,你再给我十块,不过分吧?”
“算上这些,一共,二十块!”
“嘶——!”
全院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二十块!
这年头一个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也就三十出头!这何雨柱简直是狮子大开口!他不是要钱,他这是要老太太的命啊!
“何雨柱!你不要太过分了!”易中海终于忍不住了,指着他怒吼道。
何雨柱缓缓转过头,看着易中海,一字一句地反问:
“我过分?易中海,我倒想请教请教你,到底什么叫过分?按照你的意思,今天她老太太嘴馋,可以到我家拿肉。那明天,我是不是也可以看你家白面好,就直接进门去扛一袋?后天,他刘海中家的酒不错,我是不是也可以直接拿一瓶?
“大家以后都别去菜市场,看上谁家东西,直接进去拿,反正都是街坊邻居,拿点东西怎么了?是不是这个道理啊,易中海?!”
一番话,掷地有声,问得整个院子鸦雀无声。
易中海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那张素来以“公平”“正义”自居的脸,此刻青一阵,白一阵,像是被人当众扒光了衣服,羞臊得无地自容。
是啊,道理是这个道理。可……可对方是聋老太太啊!
“我给……我给你……”
最终,还是聋老太太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寂。她浑身颤抖着,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气。
她拄着拐杖,转身回屋,很快,又走了出来,手里捏着一沓零零碎碎的钱,一把塞到何雨柱手里。
“给你!我给你!我一个孤老婆子,攒了一辈子的棺材本,都给你!就当我年轻时候,喂了白眼狼了!”
说完,她“砰”的一声关上房门,屋里传来一阵压抑的哭声。
何雨柱捏着手里那一把零钱,面无表情地数了数,正好二十块。
他将钱揣进兜里,环视了一圈院里神色各异的众人,最后,目光在刘海中和许富贵那看好戏的脸上停留了一秒。
然后,他一言不发,转身,在所有人震惊、复杂、畏惧的目光中,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回了中院。
夜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后院里,只剩下被怼得哑口无言的易中海,和一群心思各异的邻居,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他们知道,从今晚起,这个四合院的天,恐怕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