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周围不少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
慕容清婉执起茶杯，轻轻拨弄着浮叶，眼皮都未抬一下，语气平淡无波：“夫人过誉了。按制着装，乃是臣妇本分，谈不上费心。倒是夫人今日这身诰命服制，似乎……嗯，颇为别致。”她目光在对方霞帔上扫过，意味深长地顿了顿。
侍郎夫人脸色顿时一僵。
她身形丰腴，这身礼服是旧年所做，确实有些紧了，被慕容清婉当众点出，顿时羞窘难当。
周围传来几声压抑的低笑。
几位原本想看笑话的贵妇，见慕容清婉如此牙尖嘴利，轻易便反将一军，也都收敛了些许气焰。
萧承宇端坐一旁，面无表情，仿佛周遭一切与他无关，但微微上扬的唇角却泄露了他的一丝好心情。
这时，殿外传来内侍尖细的通传声：“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清妃娘娘驾到--德妃娘娘驾到。”
满殿之人立刻起身，跪地迎驾。
皇帝身着明黄龙袍，携皇后缓步走入大殿，接受众人朝拜后，于龙椅上落座。今日皇帝面色红润，看起来心情颇佳，抬手示意众人平身。
“众卿平身。今日乃为我北境凯旋将士庆功，不必过于拘礼，尽情欢宴即可！”皇帝声音洪亮，带着笑意。
“谢陛下！”众人齐声应和，宴会正式拉开序幕。
丝竹悠扬，舞姬翩跹，美酒佳肴如流水般呈上。气氛看似热烈和谐，但暗地里的交锋却从未停止。
酒过三巡，二皇子萧承启果然按捺不住，再次将矛头指向了慕容清婉。
他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走到御阶之下，脸上带着几分刻意装出的醉意，目光却清明而锐利：
“父皇，今日盛宴，光是饮酒赏舞，未免有些单调。儿臣听闻靖王世子妃不仅容貌出众，更是才华横溢，尤其一手医术，堪称妙手回春，连太医院诸位圣手都赞誉有加。
如此才艺，若不让大家见识一番，岂不可惜？不如请世子妃当众展示一下这岐黄之术，也好让我等开开眼界？”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安静了不少。
让堂堂世子妃如同医女伶人般当众展示医术，这简直是赤裸裸的羞辱！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慕容清婉身上，连高座上的皇帝和皇后也看了过来，神色莫测。
慕容清婉心中冷笑，果然来了。
她缓缓起身，步履从容地行至御阶之下，恭敬行礼，声音清越悦耳，不见丝毫慌乱：
“陛下，皇后娘娘。二皇子殿下谬赞了，臣妇愧不敢当。臣妇确实略通医术，不过是为家人调理身体的小道，登不得大雅之堂。
今日乃陛下为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庆功之喜宴，当以彰显我朝武德、歌颂将士们保家卫国的英勇气概为主，方不负陛下隆恩，不负将士热血。”
她微微一顿，目光转向二皇子，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若二皇子殿下对岐黄之术如此感兴趣，改日臣妇可向殿下推荐几位太医院德高望重的圣手，他们学识渊博，经验丰富，定能与殿下深入切磋交流，岂不胜过臣妇这微末伎俩？”
她这番话，不卑不亢，既点明了二皇子的要求不合时宜、有失体统，又巧妙地将话题引回庆功主题，顺带还暗讽了二皇子不务正业，有闲心关心医术却不去体恤将士。
殿内不少耿直的武将闻言，纷纷点头，看向二皇子的目光带上了几分不满。
皇帝眼中也闪过一丝赞许，显然对慕容清婉的应对十分满意。
“世子妃言之有理。”皇帝开口道，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承启，你喝多了，休要胡言乱语，回座去吧。”
二皇子碰了个硬钉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在皇帝的目光逼视下，只得咬牙躬身：“儿臣……失仪，请父皇恕罪。”然后悻悻退回座位，看向慕容清婉的眼神几乎要喷出火来。
慕容清婉面色平静地谢恩回座，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萧承宇递给她一杯温茶，低声道：“应对得漂亮。”
慕容清婉接过茶杯，指尖与他轻轻一触，随即分开，低声道：“是吧？嘻嘻，这才只是开始。”
果然，二皇子一党并未死心。
紧接着，又有几位官员借着敬酒的机会，或明或暗地向萧承宇打探北境军务、朝廷人事变动等敏感话题，试图抓住把柄，或者挑拨离间。
萧承宇皆从容应对，言辞谨慎，滴水不漏。
一位身着四品文官服饰、面容清癯的中年官员起身，向皇帝敬酒后，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笑道：“陛下，今日见靖王世子与世子妃琴瑟和鸣，真乃天作之合，实在令人欣羡。
说起来，世子妃出身名门，乃慕容丞相嫡女，自幼想必是饱读诗书，才华不凡。不知除了医术之外，世子妃可还精通其他雅艺？
比如琴棋书画？今日盛会，若能得闻世子妃仙音，或赏墨宝，必能为此盛宴增色不少啊。”
此人乃是吏部侍郎孙敬亭，以清流自居，实则早已暗中投靠二皇子。他这番话，看似褒奖，实则挖坑。
若慕容清婉应下，便可能被要求当众表演，与伶人歌姬何异？若她推辞，便可坐实她乡野长大、粗鄙无文的传言，连带萧承宇和靖王府都会脸上无光。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
慕容清婉在乡野长大的经历，在京中并非秘密。很多人都想看看，这位“意外”成为世子妃的女子，究竟有多少斤两。
慕容清婉心中冷笑，这些人，果然不肯消停。
她缓缓放下茶杯，并未立即起身，而是抬眼看向孙敬亭，目光平静无波：“孙大人过奖。妾身幼时际遇特殊，确在乡间长大，蒙外祖家不弃，虽未能如京中贵女般系统学习琴棋书画，却也认得几个字，读过几本诗书，略通情理罢了。
至于仙音、墨宝，实不敢当。大人乃朝廷栋梁，学识渊博，当知‘德言容功’，女子之德在于品性端方，而非炫技于人前。
今日庆功宴，主角是凯旋的将士，妾身岂敢以微末之技，喧宾夺主？”
下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