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可可失眠了。
古诚那张毫无波澜的脸,过山车上他平稳的呼吸。
以及那句“所有时间都属于主人”,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循环播放。
她从小到大被众星捧月,习惯了男生的殷勤和关注,从未遇到过如此彻底的无视。
不,甚至不能说是无视,而是一种……将她与周围环境等同对待的、彻底的“物化”。
这激起了她强烈的好胜心,还有一种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微妙的心疼与探究欲。
她不相信一个人可以真的没有情绪,没有自我。
她一定要找到那层冰壳下的裂缝。
第三天,她改变了策略。
不再试图用热闹和刺激去冲击他,而是选择了相对安静的地方。
一家需要提前预约的高级茶室。环境清幽,私密性好,适合……谈话。
“古先生,今天我们不赶行程了,就在这里喝喝茶,聊聊天,好吗?”
陈可可坐在雅致的茶桌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自然。
古诚站在她身侧后方,如同一个沉默的守卫。
“听从陈小姐安排!”
茶艺师表演完茶道,奉上清茶后便躬身退下,带上了移门。
小小的茶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人,檀香袅袅,气氛安静得有些凝滞。
陈可可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状似无意地开口:“古先生,你跟了鸾祎学姐多久了?”
“两年七个月零三天。”古诚的回答精确得像数据库调取。
“这么久了啊……”陈可可抿了口茶,斟酌着用词。
“你觉得学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问完,心跳有些加速,紧紧盯着古诚的反应。
古诚的目光依旧平视前方虚空一点,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主人是完美的!”
“完美?”陈可可挑眉,“人怎么可能完美?她总会有生气、高兴,或者……需要人陪伴的时候吧?”
她试图引导他谈论叶鸾祎的情绪,或许能从中窥见一丝他自身的感受。
“主人的情绪无需揣测,只需服从。”古诚的回答滴水不漏。
陈可可有些气馁,但不甘心。
“那……你呢?你就从来没有过自己的想法吗?
比如,不喜欢做什么,或者……想要什么?”
她几乎是在恳求了,希望他能给出一点点属于“古诚”这个个体的反应。
古诚沉默了片刻,就在陈可可以为他终于要松动时,他开口了,声音依旧平稳:
“我的想法不重要!
我的喜好由主人定义。我的存在,就是为了满足主人的需求。”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灭了陈可可最后的侥幸。
她看着他那张俊美却空洞的脸,一股莫名的愤怒和无力感涌上心头。
她“啪”地放下茶杯,茶水溅了出来。
“古诚!你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机器!”
她声音有些发颤,“你就甘心这样吗?
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没有自己的思想,没有自己的生活?”
古诚对于她的失态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适时地递上一张干净的纸巾,示意她擦拭溅出的茶水。
“陈小姐,请小心烫!”他的语气甚至带着一丝程序化的关切,但这关切更让陈可可觉得刺耳。
她猛地站起身,胸口起伏。“我去下洗手间!”她需要冷静一下。
茶室的洗手间需要穿过一条安静的走廊。
陈可可心不在焉地走着,脑子里乱成一团。
当她从洗手间出来时,看到古诚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站在茶室门口,如同一尊忠诚的石像。
阳光透过廊窗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挺拔却孤寂的轮廓。
那一刻,陈可可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近乎鲁莽的念头。
她加快脚步,走到他面前,在距离他极近的地方停下,几乎能感受到他平稳的呼吸。
她仰起头,直视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勇气,轻声问:
“古诚,如果……如果我想要你,跟我走呢?”
这句话问出口,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脸颊瞬间烧了起来。
但她倔强地看着他,想从他那片沉寂的冰原上,找到哪怕一丝一毫的震动。
古诚垂眸看着她,距离近得能看清她眼中自己的倒影,和她脸上那抹不自然的红晕。
他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没有惊讶,没有厌恶,甚至没有一丝被冒犯的波动。
就像听到一句“今天天气很好”一样平常。
他微微后退半步,拉开一个恰当的距离,然后,用那标志性的、平稳无波的声音回答:
“抱歉,陈小姐!
我的所有权,归属于叶鸾祎主人。您的这个要求,我无法满足!”
所有权?归属?
他用词精准,冰冷,如同在陈述一件物品的物权关系。
陈可可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她感觉自己像个跳梁小丑。
所有的试探、所有的勇气,在他绝对的、非人的逻辑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和徒劳。
一股巨大的挫败感和寒意包裹了她。
她什么也没说,转身快步走回茶室,拿起自己的包,低声道:“我累了,回去吧!”
回程的路上,两人一路无话。
陈可可看着窗外,第一次觉得盛阳市的街景如此索然无味。
将陈可可送回酒店后,古诚回到别墅。
叶鸾祎正在庭院里给一株新移栽的兰花浇水。
她看到古诚,放下水壶,用毛巾擦了擦手。
“今天似乎回来得早些!”她语气随意。
古诚跪下,开始例行汇报。
当他说到陈可可最后那个突兀的、近乎表白的“要求”时,叶鸾祎浇花的动作微微一顿。
她转过身,脸上看不出喜怒,眼神却锐利如刀,落在古诚身上。
“她让你跟她走?”叶鸾祎重复了一遍,声音很轻,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是,主人。我拒绝了!”古诚回答,仿佛在汇报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叶鸾祎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与他平视。
她的手指轻轻抬起他的下巴,目光在他脸上逡巡,像是在检查一件所有物是否完好无损。
“她碰你了?”她问,语气危险。
“没有,主人。她只是靠近询问,我立刻保持了距离。”
叶鸾祎盯着他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看了许久,似乎在确认他话语的真实性。
也像是在欣赏他这份无论面对何种诱惑都毫不动摇的绝对忠诚。
终于,她松开了手,站起身,脸上露出一抹冰冷而满意的笑容。
“看来,我的小学妹,付出了好奇的代价。”
她轻声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掌控一切的愉悦。
“她终于明白,有些界限,永远无法跨越。”
她挥了挥手,“下去吧!明天,她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非分之想了。”
“是,主人!”
古诚退出庭院。
叶鸾祎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那株需要精心呵护才能存活的兰花,眼神深邃。
好奇,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而她的所有物,不容任何人觊觎。